“大姐!秦副官!”
薛念祖拱手施礼。
秦佩玉脸色阴沉扫了在一旁的冯鹏远一眼,柳眉轻蹙:“冯大公子也在?正好!此番日本人来意不善,利用了上头的力量,硬逼着我们卖掉电厂,真是气煞老娘了!”
冯鹏远缓缓点头,却没有急着发表意见。
他心性沉稳,觉得在这件事上若是真要应对,秦氏姐弟才是力挽狂澜的中坚力量,而自己虽然是冯家这一代的话事人,但毕竟涉及官府,冯家的能量有限,硬要插手效果会适得其反。
薛念祖深吸了一口气:“大姐,请问省府方面到底是何姿态?”
薛念祖问的是山西省官方高层的真实态度。
秦烈叹了口气:“督军大人倒是没有过问此事,不过,督军衙门和行政公署衙门的幕僚们议论纷纷,他们对日本人对一家小电厂志在必夺实在是想不明白,但既然惊动了北平,日本人还施加了外交压力,诸人都认为权衡轻重给日本人一点面子也无可厚非。更重要的是,教育厅的人看中了日本人捐赠的五万大洋,这可是真金白银的投入,这意味着省里给山西大学的教育经费就可以因此节省下五万大洋来,这笔款子到位后还不知道要让多少人中饱私囊,你们想想就能明白他们的态度。”
秦佩玉幽幽道:“念祖,你准备如何应对?如果事不可为,日本人要买电厂,你是卖还是不卖?”
薛念祖目光炯炯,一片清明,他抬头望着秦佩玉和秦烈,嘴角噙着淡淡的冷漠,一字一顿道:“若真事不可为,到了最后一步,我会将电厂所有设备炸毁,人员遣散,厂房拆除,绝不让电厂落在日本人的手上!”
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秦氏姐弟一起过来,显然是来做说客的。秦佩玉显然已经幕后做了一些斡旋的工作,应该是看事很难挽回,这才来直接问薛念祖的态度。
薛念祖如此坚决,秦佩玉忍不住幽幽长叹。秦烈则面色复杂,缓缓将手里的青花瓷茶盏放在小案几上:“薛东家何必如此刚硬和执着呢?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区区一家电厂,本来也没多少盈利处,没有必要跟日本人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吧?”
“你我两家合作,将来赚钱的买卖还多。以我之见,日本人不是要买电厂吗?那就给他!拿了日本人这五万大洋,用在我们正当的生意上,这岂不是美事一桩?”
秦烈起身来在厅中踱步:“你要是强硬对抗,得罪的可不仅仅是日本人,还有行政公署衙门里的一群人,这些人若是恼羞成怒在暗中使绊子,运昌隆将来在山西、在太原就难了!”
薛念祖面色微变:“秦副官,你可知道日本人为何不惜代价都要拿下这家电厂吗?你可知道日本人为何明知道入不敷出也要在太原开设酒厂?”
秦烈摇摇头:“日商,无非也就是牟利,仅此而已吧。”
薛念祖冷笑:“秦副官,商人逐利,日商自然也不例外。可你仔细想想,石野太郎为首的这批日商,在山西在太原经营的各项买卖,真正赚钱的并不多。石野太郎曾经不择手段想要吞掉我的运昌隆,其目的不是牟利,而是掠取咱们中国的酿酒古法和祖传瑰宝。而电厂日后关乎经济命脉,一旦让日本人掐住太原城的经济命脉,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我宁肯将电厂毁了,也不能坐视将来受日本人的制约。”
秦烈皱了皱眉:“那又如何?日本人狼子野心,大家心知肚明。但时事、国运如此,不是你我所能决定和干预的。运昌隆终归是酿酒公司,办的是买卖,为的是赚钱,至于家国大事薛东家忧国忧民心系天下,秦某人非常敬佩。可我还是要劝你,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薛东家若是不知通权达变,怕……”
秦烈没有继续往下说,欲言又止。但他的态度很明显了。既然这件事秦氏姐弟都无能为力,薛念祖想要以运昌隆之力抗衡日本人通过官衙的施压,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了。
薛念祖沉默了下去。
客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闷和尴尬。
冯鹏远犹豫片刻,突然插话道:“念祖老弟,为兄觉得,秦副官和夫人所言有理。咱们跟日本人斗,也莫要争一时之短长。所谓以退为进,我们让出这家电厂,不代表就将太原城的电力供应拱手让给了日本人,日后从长计较便是!”
薛念祖拱了拱手:“各位的好意,薛某心领神会。只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宁可因此倾家荡产,也绝不向日本人让步!李舜,替我送送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