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穆愣愣地望着贾诩决绝的背影，浑身冷汗连连。

是什么让父亲如此如临大敌，这可是生平罕见的模样啊

他望望身后的院子，那荀公达当真如此难缠？

“贾文和，有朝一日，常某一定杀了你！”房间内，常继文跪坐在跪垫上，肩膀耸动，咬牙落泪，一字一顿地小声道。

“将计就计兄长，我等输了我等将云长的命赔进去了”荀祈已经捡起了笔，仍旧保持着书写的姿态，但眼泪已经沾湿了口罩。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着什么急”荀攸却爬起来，拿着麦秆吸着药水，待得碗中药水见底显露出点点药渣，他鼓着嘴，喉结连动，大拇指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药水，又沿着八字胡擦了一遍，目光渐渐眯起，成了一条缝，“都给我打起精神。我等活着，便有机会此事亦有可能是贾文和那厮试探之举所以，事情没做完，不要多想卜己，卜己那边可还等着我等里应外合。”

那语调徒然间冷下来，红润的眼眸充满血丝，也颇为狰狞。

下一刻，荀攸突然趴在床边，“呕！”的一声，大口呕吐起来，他吐了一阵，整张脸满是汗水和泪水，待得舒缓过来，挣开常继文与荀祈的搀扶，躺回床上，整个人埋进被窝里，“我没事，没事”

他目眦欲裂，咬着牙不断吸气，心中默念道：“贾诩不管你是否在玩荀某，若来日你不肯臣服，荀某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灭你满门”

夜色深了，闻喜县南面的战事还在继续。

一间营帐内，郭太望着在医师治疗下嘶吼不止的裴牵，以及在旁按着裴牵不断安抚裴牵的赵昱，于心不忍，片刻后，他朝胡才念叨几句，出了营帐，与杨奉、韩暹几人一同走向帅帐。

“卜己呢？还没回来？”一路沉默，郭太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还在打。”杨奉深吸一口气，望望身侧，没发现徐晃的身影，回道，“我让公明看着，没派人回来，应当还没问题。”

“可迟早会有问题我先前就说了，关云长这样的打法有问题。为帅者，怎么能身先士卒虽然骁勇，一旦受困，定然死无全尸。如今倒好”韩暹懊恼道。

“韩暹！”郭太低喝一声，拍了拍韩暹的肩膀，“你也看到了，黄巾军比我等悍勇百倍。关云长身先士卒，不无关系。”

杨奉点点头，朝韩暹眼神示意几下，随后道：“往后怎么办？卜己看样子准备玩命了，不抢到关云长的尸体不罢休李乐虽然在旁策应，可他的人支撑不了多久。我等呢？陪着他们一起打到牛辅军溃败，还是”

“打，只有打”郭太脚步一停，循着远处骤然而起、逐渐接近的马蹄声望了几眼，随后抬头望望半个天际的乌云，脸色难看道：“打啊，这么好的机会，不打怎么有出路四万人降了死了，还有一万有余逃了散了，我们不打，有路可退吗？”

众人一阵沉默，那骑马快速接近之人逐渐显露身形，是白雀。

就见续了胡子依旧长得颇有些女儿相的白雀跳下马，持着火把靠近，啐骂一声，“狗生的荀攸、鲍儒！”

鲍儒今日突然不见，可能叛逃，郭太等人倒也知道，但却不知道跟荀攸有什么干系，一时疑惑问出口，就听白雀气愤道：“绛邑来人了。说荀攸不见了，连同关家妻子也不见了！赵犊的书信中说看见荀攸被荀祈、常继文带着跑下来了娘的，准是投敌了！”

“这事可信吗？”郭太脸色一变，荀攸可是关羽军中的主要军师，还帮了他们不少忙，连他也颇有奉为军师的想法，如今关羽身死，就发生荀攸消失的事情，如果真是叛变，听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两件事情一同发生，一旦传了出去，无疑会动摇黄巾军的军心，连白波军也会受到影响，如果再发生叛逃后果不堪设想。

白雀迟疑了一下，“他要不是投敌，那就是快死了谁知道呢，反正不声不响地不见了，关家妻儿也不见”

“会不会被人截走了？”杨奉突然道。

郭太抬了抬手，脸色变化几下，随后沉声道：“白雀，这事最好不要外泄，就当不知道，暗地里派人查探一番。我等只能拼一把了要么把董贼的人击溃，要么死在这里。”

韩暹的脸色在火光下变换了几下，补充道：“亦或死得差不多了，逃到深山，从头再来。”

“这事往后再说了。先打过。”杨奉拍了拍韩暹的肩膀，随后目光一厉，望向南面，“这么说来，卜己绝不能有事了。”

“对，不能让他胡来了。便是他要胡来，我等也得策应了。”白雀点点头，望着郭太等人沉重的脸色，火光下，那张有些柔媚的脸带着一些妖冶。

随后不久，闻喜县几个城门开了，火光如龙般延伸开去，与此同时，卜己还在带着人冲杀。

另一边，牛辅的帅帐中，几名术士在一旁或是拿着蓍草，或是拿着钱币，不断算卦，郭汜偶尔望过去翻上几个白眼，又望望身旁一门心思望着那边紧张兮兮的牛辅，随后屏息扭过头，指着长方形的沙盘大声说着什么。

牛辅偶尔会回过头，望上几眼抱拳的将领，然后在郭汜的话语中仍旧心不在焉地点头，又望向那几名术士的方向，待得身边将领全都不见，郭汜抱拳说了几句，牛辅拍拍郭汜的肩膀夸赞一番，就走过去询问那帮术士“结果如何？你呢？这样么你呢”之类的云云。

郭汜出了帅帐，一步不停地回到营帐，大口喝了几口酒润口，随后一把将空酒囊砸在地上。

没多久，张绣进来说话，他才长吁了一口气，急忙出门，将已经到了门口的贾诩迎了进来。

郭汜一番诉苦，差点没脱口骂上牛辅几句，待得贾诩安慰一阵，他才摇头道：“文和，你谋划的这事有点过头了咱们是能赢，但只怕损失惨重。卜己得赶紧抓啊，还有荀攸，也让他赶紧想出对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