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这样。”凯奇微微一笑，“我刚说了，他的鹅味道不错，不过游侠大人，我们给鹅开膛破肚的时候可看的清清楚楚，肚子里根本没有蛋卯，哈哈哈，你说好笑不，那根本就是三只公鹅！”

“胡说！！”老汉的脸已经涨的通红，扬起鞭子作势就要抽打。

“嘿嘿。”凯奇丝毫不惧怕，“母鹅会下蛋，当然更值钱，你这个骗子非说我们偷的是母鹅，以为能多骗点补偿，不过可惜我们是乞丐，身上一个子也没有，嘿，就算有，也早拿去老独眼的酒馆喝酒听故事了，哈哈。”

“闭嘴！！”老汉终于忍不住狠狠一鞭子抽了过去，又要抽第二次，但却被德雷一把抓住鞭子制止。

“算了，我想他们应该受够惩罚了。”德雷放开鞭子，又在怀里掏出一枚王国银币丢在地上，“拿去吧，这些足够赔偿你的母鹅了。”

显然，从老汉的反应已经说明他的确在“母鹅”的问题上说谎了，因此德雷心生鄙夷。

老汉却顾不得什么体面，跪下来就抢夺般的捡起银币，冲着德雷连连鞠躬道谢。

“喂喂！”凯奇叫了起来，“骗子，他可是一个骗子，别便宜了这个不要脸的老家伙，游侠大人！”另外两个被绑的少年却又惊又喜，向德雷连声道谢。

“骗子？嘿，你们不也是小偷吗？老汉，尽快放了他们吧，天快黑了。”德雷冲三个少年轻轻一笑，驱马进入了霍尔镇敞开的大门。大门有两个值班的守卫，但对全副武装的冒险者出入早习以为常，连询问的基本职责都懒得执行……只要对方不是食人魔或者狗头人就好了。

刚进霍尔镇内，就是一条石铺路，两旁有许多或高或矮的店铺，由于天色向晚，原本挤满路旁的小地摊多半已经离开，行人也变得稀少，但满地的垃圾表面白天时这里一定热闹拥挤不凡，穷苦的清道夫们也开始了工作。

德雷想好好泡一次澡堂，但这之前他得好好吃一顿，还要解一下酒瘾，在路上装酒的皮袋里早就只剩下清水了。骑马慢慢踱过几间杂货铺和鞋匠店，还有铁匠铺，店铺的门前总是挂着迎风微微摇摆旋转的木制招牌，一面写着店铺的店名，一面刻着店铺的种类。

刻着衣服形状招牌的自然是布料铺，一把铁锤的是铁匠铺，终于来到一间挂着刀叉招牌的店前，德雷有些吃力的翻下马背，长途的骑行让他浑身酸痛，马厩的侍童立刻有些畏惧的赶过来，小心牵过高马。

“喂些草料，还有苹果。”德雷大方的丢给侍童一枚银币，然后推开饭馆的厚实木门，大步走了进去。

因为黄昏的缘故，大厅有些昏暗，八张厚木长桌摆在两侧，其中一半有顾客，看上去都是些朴素的小贩和小镇居民，他们原本还在热烈的聊天和开玩笑，但德雷的到来引来一片寂静。

老实人总是会对盔甲和武器表现出畏惧和担忧，都不敢正眼打量这个陌生的冒险者。德雷早就习惯了这点，径直在一个空桌落座，将碍事的短剑放在桌上。

大厅里跑堂的是老板的肥胖老婆，她原本是一个大咧咧的大嗓门，询问顾客要求时喜欢搭对方的肩膀，但桌上的短剑让她变成了一个老老实实的“淑女”，“啊，武者大人。”她笑的有些拘谨，“请问晚餐想吃点什么？”

“哦，叫我游侠好了，夫人。”德雷稍微想了想，“三杯麦酒，两块蜂蜜面包，一点鸡肉和土豆泥。”又将皮袋放在桌上，“装满石榴酒，无聊的时候可以提神。”

老板娘拿着皮袋就去忙碌了，很快端上了客人的酒饭，德雷先一口气喝掉了半木杯的麦酒，这才大口吃起食物，其他顾客也开始继续聊天。

过了一会儿，德雷开始喝第二杯麦酒，邻桌的一位年轻小贩忍不住好奇了，“游侠大人，”他试探问道，“你是靠赚佣金讨生活的武者么？”

“佣金？不。”德雷摇了摇头，“那是佣兵的活，我不喜欢，我靠赏金度日。”

“啊，是赏金猎人，我知道了。”

“看来这里也有赏金猎人。”赏金猎人和赏金游侠是一个意思。

“是的，”年轻小贩语气中显然有些向往，“您应该去东街，那里是鼠头人奸商的聚集区，当我沿街卖杂货路过那里时，总能遇到不少像你一样的武者。”

“看来这里有地精的冒险家商会。”德雷有了一点兴趣，也明白对方口中的“鼠头人”是指地精，这是人类对地精的习惯性称呼之一，即使地精们根本不喜欢。

“啊，是的。”年轻小贩啃了一口黑面包，“看来你的确是行家，我总是忘了那几座南瓜屋叫什么，冒险家们总是喜欢在那里进进出出找活干。南瓜屋旁边还有一间鼠头人酒馆，叫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反正那种地方不是我们这种穷光蛋能进去的，冒险家们都喜欢进去喝酒找乐子，听说鼠头人们的酒和我们人类完全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地精们更喜欢没有酒精的各种水果汁，他们的苹果酒和蘑菇酒之类也是奇迹大陆最有名的古怪酒类，而最出名的，当属他们调配的各种奇异酒。“是的，”德雷舔了舔嘴唇，“我喜欢他们的美酒，但受不了老鼠窝的古怪气味。”

德雷口中的“老鼠窝”是指地精的神果屋，这是一种笑称，但地精听到一定会在肚子里暗暗咒骂。

“可不是嘛！”年轻小贩赞同的拍了拍桌子，“我每次路过那间洋葱老鼠窝，都被熏得直流眼泪，真不知道这些鼠头人怎么能受得了？”

“他们喜欢这些味道。”

“哈哈，肯定是真的。游侠大人，你也是来这里猎杀冰霜巨熊的吗？那什么冒险家商会最近放出了消息，说狗头人森林深处出现了冰霜巨熊的踪迹，许多冒险家都像苍蝇一样的赶来。前天还来了一支二十多人的猎兽佣兵团，但领主大人害怕他们会闹事，并不允许他们进镇，据说他们已经深入森林了。”

“冰霜巨熊？”德雷笑了笑，“听上去一定是一只亚龙兽，不过我可没兴趣，亚龙兽不是一个独行游侠能对付的，虽然杀一只足够我发一笔横财好好喝酒过下辈子了。”

“那您靠什么赚钱呢？”

“脑袋。”德雷喝了一口麦酒，“强盗或者通缉犯，只要明码标价的脑袋就行，不过我不干刺客的买卖，刺客没有荣誉感，他们连最正直人的脑袋都会取。”

年轻小贩瞥了瞥对方的短剑，“听上去真刺激，游侠大人，您一定靠这个赚过不少赏金吧？镇长大人一直有对狗头人强盗和食人魔强盗的悬赏。”

“我从十九岁时就靠这个生活了。”德雷忍不住自豪，但沉稳的个性使他不喜欢招摇，就此打住。

十九岁时我从一个佣兵团正式毕业，他回想往事，十年艰辛的学徒生涯仅仅得到了一把生锈的短剑和冒险者最需要的伴侣，那不是女人，而是用来装酒的皮袋。他没有选择当一个佣兵，学徒生涯足以让他厌烦，于是他成了一名独自游历大陆的赏金游侠。

他的第一桶金，是独自深入强盗山谷，当满身负伤出来时，手中提着三颗强盗的脑袋。为此他得到了当地领主的高额赏金，还有册封镇守骑士的许诺，但他拒绝了骑士的封号，发誓效忠他人不是他的本性。

在后来的几年内，他一边游历，一边依靠剿杀强盗土匪赚取赏金度日，逐渐成了一名武艺高强的赏金游侠，拥有了马匹和盔甲，但他不是骑士，不喜欢笨重的锁甲和钢甲，也从不佩戴盾牌。身上的皮甲是昂贵的亚龙皮甲，防护能力不逊色骑士的锁子甲和钢甲，却不需要忍受笨拙的重量，那是在帮助某个领主取下当地最臭名昭彰的强盗首领脑袋后的奖赏。

而他最为出名的一战，是在某个山村对决两个霸占洗劫此地的食人魔，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巨蛤食人魔，大战后的结果，是一个食人魔被开膛破肚，另一个丢掉了一颗眼睛后尖叫着逃跑了。

而德雷只是受了些轻伤，这一战不但轰动了当地，更是引起了王室的注意，国王和大贵族大领主们纷纷许诺封地爵位来招揽，毕竟能独自击败两个巨蛤食人魔的人类勇士少之又少，他已经证明自己是最强的人类武者之一，想必这翻战果足以在当地的酒馆里流传上百年。

但德雷还是拒绝了，他深知自己属于孤独和历险，还有永不停止的战斗，也许直到拿不动剑盾的那一天，他才会选择安定。

这是他游历的第二十个年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砍掉过多少颗强盗的脑袋，甚至忘了一些游历过的王国名字。身体开始衰老，让他渐渐有些疲倦感，却不想停下来，有时候他也会问自己，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也许有一天，我会被某个强盗吊死，又或者被某个食人魔炖成一锅肉汤，他吃完方便的时候，也许会好奇这堆大便叫什么名字吧？

按照赏金游侠这一行的谚语来说，“我们终将会成为乌鸦或者食人魔的晚餐，那是赏金游侠的归宿。”

年轻小贩又和德雷高兴的聊了一阵，作为讨生活的小贩总是能和陌生人自来熟，不过这时外面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大厅里也点起了蜡烛。年轻小贩必须得早睡早起工作，于是便结账离开了。

德雷吃了一半的食物，不过感觉快饱了，端起最后一杯麦酒准备喝完离开，却发现饭馆里忽然挤进来了三个新顾客。

不过这些“顾客”可不像是能付起钱的主，他们衣衫褴褛，满脸虚弱的饥色。

是那几个小偷，德雷有些惊异，发现对方是在镇门口遇到的那三个被绑着抽鞭子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