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节 分外眼红(上)(1 / 2)剑来酒来首页

木从心正不知易莹为何受伤呕血,忽然从大石后边传出一个声音:“不错,不错,光有气魄才具是不够的!世道人心不古,同门学艺的姊妹同室操戈,青梅竹马的人都负心了,这天下还有甚么人信得过?”言罢一个女子从山石后款款走了出来,木从心不明就里,看这女子,柳叶眉如弯刀,眼含幽幽之波,对周围一切都不在乎,只盯着易莹,哀怨而刻毒,一袭天蓝稠裙更增冷傲之色,竟令木从心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而她也似如对木从心视而不见,旁若无人地走到易莹面前,道:“师妹过得怎样,咱们自上次会过之后,一别十年,你这相貌一如往昔,可没怎么变。天下男子个个好色,那负心人舍我而去,果然有他的道理。”

易莹微一运力,即知自己此番性命绝无妨碍,只是要穴受伤,十二个时辰不能行功运气。而这人,正是前番戏耍过宫承瑞一行的那个女子,云思傲的师父,易莹同门师姐,怜青宫主钟楚英!

木从心瞄了一眼易莹伤势,见她虽粗心受伤,盘膝坐在地上,但神色依旧如常,眼中神采不减,知她受伤不重。不由得心生疑惑,瞧钟楚英的目光,直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这一节万不会错,但既有如此深仇,何以下手却如此之轻,恶言恶语也没有一句,这可真叫人不懂了。换作自己,即便是对伪“朱三太子”一党——他一路所见所闻,作恶多端,卑鄙下流,以这些人为最,因此设想仇敌之时,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他们——若他们落在自己手里,势必一刀杀却,左不过分几脚慢慢踢死,却无需如此怨毒。是了,方才这人说十年前与易莹会过,想必武功也是极高,高人行事,岂能以常理度之?唉,休说武功,便是眼神,终自己一生怕也练不到人家这等地步,高人风范,果然是令人高山仰止!

原来钟楚英与易莹,以前份属同门,后来其情人为易莹抢去,那个男子不论相貌武功、志气才具,均是第一等的人物。曾经沧海难为水,失他之后,钟楚英对其他男子自然个个瞧不上眼,因此终身未嫁。她此生不幸,罪魁固然是在易莹,但推想前后,也恨那男子心意不坚。她孤守怜青宫,虽有徒儿相伴,但心中酸楚毕竟无法对他们诉说,因此恨意难遣,几十年压抑在心中,恨毒了那个负心人尤嫌不够,又将恨意迁延到天下所有男子身上。

她对那人是刻骨铭心的恨,而对于易莹,则是不共戴天的仇了。十年之前,狭路相逢,两个冤家会过一次,但二人功力悉敌,平手相交,谁也没奈何谁。二人自那之后,均觉对手实未可小觑,于是这十年间加倍用功,几个月前,钟楚英将一套白虹掌力练得曲直如意,自以为便算胜不过易莹,也绝不致输给了她,正欲下山寻仇,恰逢小徒云思傲走丢,于是两件事并成一件事,当即下山。下山之后,遍寻徒儿不着,算到这个月是白莲教首脑赴延祥寺祭祀祖师爷的日子,于是径自寻到延祥寺,却没寻到易莹。这天,钟楚英在延祥寺左近寻觅,见一女子轻功大是不俗,想来十有八九便是自己的对头,于是尾随着她,一路上得不祧峰。她越跟越惊讶,十年不见,想不到她的武功竟尔也精进如斯,十年之前奈何不得她,十年之后,看来仍是奈何不得她!想到此处,索性伏在大石之后,伺机偷袭。她躲在暗处下手,当然可以一掌取了对方性命,但她怨毒积攒了几十年,寻常在心里想象折磨对方的法子,零割碎剐都嫌不够,岂能轻轻一掌了结?这次良机难得,虽然钟楚英还没想好如何折辱对方,但对手此番中招,是在峰顶无人之处,无人打扰,十二个时辰尽可以想出酣畅淋漓的法子来,十二个时辰不够,大不了补上一掌,再想十二个时辰罢了。

易莹自然知她心中所想,深悔自己过于托大,未带随从,就在不祧峰上本也安排得有本教中人,但自己悄然上山,未召之前来拜见。否则,只消一人在此,不论武艺高低,多一双耳目在侧,天下虽大,量也无人能暗算得了自己。但事已至此,后悔何益,易莹此时脑子急速转动,急欲想出应付眼下局面的法子,竟无暇理会钟楚英的讥刺,过了半晌,哀叹一声,终于放弃,向着钟楚英苦笑道:“罢了罢了,终究是你赢了,咱们同门一场,要算账也不争这一时半刻,”说到此处,她缓缓站起身来,指着木从心道:“请你稍候,让我跟这孩子交代几句话,之后任你处置,或者自我了断罢了。”易莹此番落在死敌手里,虽然强运内力,也能支撑着与对方周旋一阵,但最终势必无幸,而且当自己力竭之时,更不知会遭到何种折辱,思量前后,便不再强项。

易莹此言一出,大出钟楚英意料之外,自己这个师妹,幼时便极其要强,从不肯在口头上吃半点亏,若非在姐妹结仇这事上,自己占尽了“理”字,钟楚英是万不肯轻易与易莹斗口的。钟楚英脑子里本来准备好了一大篇刁毒言辞,单等易莹还口,便要驳得她体无完肤,将她所做丑事添油加醋地说出,最好能气死了她,这才大畅胸怀。万没料到易莹竟一反刀唇剑齿之态,说出软绵绵的一番话来。对手既不还口,那么这番斗口,当真是胜之不武,索然无味了。而这样一来,钟楚英费尽心力雕琢好的歹毒言辞固然打了水漂,窝在胸中的一口恶气更得另觅出处,因此她不禁心中切齿道:好师妹,你又胜了姐姐一筹!气归气,一代教主之尊被她一招之间制住,软语相求,钟楚英得意之余,稍一计议,自信对方不论施什么诡计,自己都能应对,于是冷笑一声,同时远远地退到一边,示意易莹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