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大伙齐齐噤了声,不消一会,全轰得笑开了,连那群老娘们也笑得像一块块皱巴巴的橘子皮,村长跟支书一琢磨,可不是,村里正有一个现成的孤家寡人,名叫李拐子,天生左腿短,原有些家底,偏他生得残缺,又天天自怨自艾,喝酒买醉的,原本殷实的家底硬生生给败没了,现在手里就剩几亩荒地,成天也不打理,家里也从不开锅,到了饿的时候就往别人家门口一横,不给饭就不走,这样的人自然是没得媳妇,偏他想老婆想得疯魔,天天往村长家闹,让村长给他说个媳妇,这样的泼皮全村都头疼,现在正好,送他个老婆,虽然疯了但还能使,顺带着个便宜儿子,谁知道那李拐子几十年没用的老犁还能不能耕出个种儿。
这下合计,爷们儿娘们儿都点头称行,大伙儿便跟着王大娘一起往那疯子产子的破屋里去了。
大伙都杵在破屋门口,几个胆大的老娘们刚推了门就被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熏了一跟头,只见一个裸体的女人躺在脏兮兮的石板床上,床上仅有的两床破褥子已经被血浸透,女人上下起伏的胸口告诉人们她还活着。
外面的人早就去寻了村里的郎中,郎中进了门,摸了摸脉,扒了扒眼皮,颤颤巍巍地捏着嘴皮下三寸长的胡须,“没啥问题,产后虚弱,晕过去了。”
当下老婆娘们都在忙慌地收拾,端水的忙取来搪瓷盆,找衣服的跑回自个儿家翻腾旧了的衣服,床边竟没呆下个人来看着,那山羊胡子眼珠子四下轱辘转,本来已经往外挪的脚步不知怎么又转了回来,慢慢地踱回了床边,瞅着四下无人,手就伸进了裹着女人的被子,本来还拘谨地放在那里,再瞥了门口一眼,发现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人,竟就放肆地动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就面色潮红,激动地浑身发抖。
村里李五的婆娘刚从家里的柜底翻了一些旧衣服出来,挑了两三件琢磨以后都不会穿了的用大花巾包好,拎着就往破屋来了,走近屋子还以为屋里没人,嘴里碎碎念地也不知在骂着些什么,就掀开了门帘。
这一掀就险些让她把包袱摔了,门内那猥琐的郎中大概是头脑正发着昏,竟没发现有人进来,手下那龌龊勾当也没停下,就这么被李五婆娘看了个满眼,这婆娘也是心思奇怪,三两口唾沫就把到嘴边的叫喊给咽了回去,一双浑浊的大眼珠子也轱辘一转,竟就这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而那郎中仍旧不察。
自然,日后这事仍旧是传了开,那群老婆娘坐在谁家门槛外一起摘菜,每每嚼闲话,必得把这件事从陈菜缸里挑出来再嚼一嚼,一开始还用手拦着嘴,还像个秘密的事一样对着,说着说着,一片老脸就红了,接着就是一片放肆的大笑,有时候恰好山羊胡子要去谁家问诊,路过这一小撮儿人,就会被那群老不羞臊的娘们儿跟在屁股后面嘲笑,最开始的时候山羊胡子还会被臊得满脸通红地夺路而去,日子一长,倒也不在乎了,嘴下那一撮毛朝天一翘,迈着八方步子就走了,那群老娘们也觉得无趣,再就没大有人去提,闲时的瞎话也就被别的事情慢慢取代,只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为那个女人打个不平,就好像她活该那样,连羞愧都不需要拥有。
三天后,疯女人被捯饬得整整齐齐得带到了李拐子面前,躺在地上晒太阳的懒汉一看到穿着花袄子的女人嗖得一下就从地上立了起来,大嘴一咧朝着旁边的村长笑道:
“呦呵,老爷子,这是从哪买来的媳妇,长得这水灵。”
说着手就朝女人的脸蛋上掐了过去,那女人倒也愣,就呆站着不动,眼瞅着就要被掐到脸上了,这时,村长伸手一拦,直接把那泼皮推出三步远,泼皮觉得那老头似乎是生了气,还以为这是哪个大户家的女人,便也不再造作,只是嘴咂摸咂摸,眼上带着钩子在那有些旧了的袄子上划来划去。
要说那女人真是漂亮,皮肤又白又细,身材也高挑,细手脖长手指,站在一群人中间十分突兀,好像鸭子窝里孵出来的白天鹅。
一听说村长要给李拐子找媳妇,村里的姑娘都来看热闹,叽叽喳喳地围了一圈,也不知为什么,这群大姑娘穿得与平日里不同些,平时舍不得穿的花袄子都给搬了出来,远远望去花团锦簇的,饶是这样,女人站在其中,那群花朵就瞬间沦为了背景,好像花团锦簇也不过是为了衬托女人的美丽。
一众老娘们站在女人后面,眼神时不时地瞟了过去,眼神中的含义说不上多好,当初四五个人把女人洗刷出来的时候,着实是惊艳了一把,尽管女人醒来以后变成了一副呆愣模样,也掩盖不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那种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这种气质不仅击败了村里的女人,也魔怔了村里的爷们儿,当初一个个叫嚣着要把女人送给李拐子时的嘴脸都沉默了下来,就连村长的面皮上也不是好看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