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说的有理。”朱温听了这一语,大笑不止,“你倒是如何认为?”
拙一见两位美人这般说话,哪里还敢提要杀人的事来?忙改了口。
“皇上,我看,这天下杀威最重的,是皇上您。这些个毛头小子,哪里见过沙场的厉害。不过也就是略长得凶悍了些、徒有其表罢了,也就只能作个殿前的控鹤。”贞娘靠在朱温肩上,媚笑道。
朱温哈哈大笑,此事便是作罢。
廷谔出来时,却分明见到那道士眼里阴狠的目光,心中一沉:看来我四处打听他的事,已经被他发现了,想不到他竟然敢借着那瘟神的手来除去我。幸而今日有王妃相帮,否则怕是走不出这洛阳宫了。
待到休沐回宅,他却被王妃请进了府。
“你何事得罪了那道士?”张贞娘坐在内院明堂二层小亭中,看得这一园子的风景如画。
“回王妃,小人并未与他过节。”廷谔声音铿锵。
“那道士一向只是进奉丹药而已,鲜少多说不相干的话。若你与他从无过节,他怎会突然发难针对你?怕是你有所隐瞒吧。”贞娘呷了一口茶,转而徐徐道:“这郢王府当初收留了你们兄妹二人,自然是把你们当自己人看待,把你送进宫,也是赏识提拔你。而前日相救,更是有恩于你。其他的我不管,但我也得要知道个始末,免得下一次被卷进无知的漩涡中。”
“廷谔可能是不小心冲撞了那仙人,从未与他心存过节。”廷谔低头抱手,自然不会和盘托出。
他见贞娘一人召他,并无郢王朱友珪在场,怕是并不想深究。否则定要朱友珪查个干净。甚至……这王妃自己对朱温怕是有恨的吧,累自己背了不伦的名声、不贞的枷锁。
“若是如此,自是甚好。只是,为何每每我也在殿前看你的眼神似有万般仇恨,教人不禁诧异。到底你是与那道士有过节,还是与皇上有恩仇?”贞娘一双凌波眼定定地看着他。
廷谔忙伏身在地,心思斗转,答道:“回王妃的话,微臣家中父母亲人皆葬身离乱战事。若说是无恨,怕是不能但若说是有恨,恨的却是这战火频繁的乱世。小人一直感佩郢王救命之恩,但更从心底以为,这天下若郢王能登基为帝,怕才是万民之福。廷谔将郢王与您视为救命恩人,更视为黎民希望。若能达成这一个心愿,廷谔可以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哼!这种话,我听得太多了,只是希望你记住我今日对你所说的这些,在你没有能力报仇之前,管住你心里的仇怨,收住你眼里的恨。这一次我可以救你,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张贞娘说完,轻叹了一声,“你下去吧。”
这一声里感慨万千。
其实于贞娘而言,她根本不在乎廷谔的仇怨,她只是想确定这个人的仇怨到底是不是与朱温有关。
她倒是以为,若真的有仇,这廷谔才是真正的一把好刃。否则,像别人一样都只是为着些钱财官名,那才是不靠谱的刀。从方才廷谔话中来看,便是自承了。
廷谔退身回到旁边自己的宅中,想到那道士、肉灵芝,想到令姜已是11岁,又想到道士想除了自己,不由得紧张起来。
第二日一早,因为快一岁的冯延嗣哭个不停,丹娘早早起了奶儿子。令姜在院中习武,依旧是不发一语。
廷谔看着眼前的景象,心生满足可又想起肉灵芝之秘,想起以前那些摧心剖肝之事,便觉眼前如幻影泡沫。
“令姜,你随我到房中来。”廷谔背手进了房中。
令姜停下了手中的龙泉剑,看了一眼丹娘。丹娘努了努嘴,撇了撇头,示意她跟进去。
令姜垂下头,龙泉入鞘,方才进到房中坐下。
晨光尚未大好,房中燃着蜡烛,照在廷谔的脸上,似乎份外端肃。
“令姜,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已经这么久了,你已经不再是9岁的孩子,应该能想到当时我的迫不得已。就冲着他悉心教导你的份儿上,若是能留下他一条命,我又怎会拿着他的头来求封赏?”
令姜闻言,便是心中一酸。这么多个夜里,她总是想到师父。她明白自己的兄长没有错,可是,这件事总要有一个人来背负这个错。她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所以除了与张老儿、万乐户说上话外,其他人她都是沉默。
“你是在我背上长大的,在我看来,你比延嗣还要重要。如果能令你开心一点,我又如何不想去做?又怎会令你这般伤心?若你是恼我气我,可不该这样惩罚自己。我知道你心里有道坎过不去,我都知道。”
说着,廷谔从旁递了个信封给令姜。
“有些话,我说不出口,只能这样写给你。你看一看。”
令姜闻言,低头拆信,只见上面几个大字:千错万错皆是我的错。
廷谔从椅子上下来,竟是单膝抱手作势要去跪那令姜。
令姜见状,“哇”地一声哭了出去,上前去扶起廷谔,泪声哽咽,二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待二人情绪平复,廷谔红着眼对她道:“这么多年来,我总是跟你提起你父母,只是你从来不经心听,但是近日,我在宫中碰到了敌手,未来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要命丧他手。其他的,我都不担心,丹娘自然会照应你和延嗣。唯一我心中难安的,便是你的身世。若你是寻常人,我也不会这般操心,怕只怕你自己不知,却上了别人的恶道。”
“哥哥,你在宫里怎么了?”令姜抽噎着担忧道。身世于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在她眼里,落地皆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那些不重要,下面这些,你且认真记住,万万不能忘记。”廷谔语气沉重,一番话带他回到了遥远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