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才这才反应过来,想冲着店小二做个笑脸,可笑起来却比哭还难看。他会了账,还随手打赏了他二钱银子,叫醒了睡着的汉子,二人便共同离去。
店小二满面堆笑接了银子,口中连连称谢。待二人走后,店小二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骂骂咧咧的说道:“看着穿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两个穷鬼。这么冷的天,小爷忙前忙后的,二钱银子就想打发小爷。呸!”
两钱银子对于每个月只有五百文工钱的店小二已是不少。他自然也知道,穿着狐裘随手就打赏两钱银子的人也不可能是穷鬼。他每日逆来顺受,虽然表面上对任何人都是笑脸相迎,但心中却是颇多不满。他不敢当面发泄自己的不满,只能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骂天骂地或是私下里腹讥几句。
店小二心想:“还是骂这种有钱的外乡人爽,那些没钱又爱装的本地穷鬼我现在都不愿意动嘴骂他们,怕累着。不过那些穷鬼好像今天都没来,这几桌的客人都是第一次来,以前从来都没见过。”
“嗨,管他呢?这大冷的天忙到现在,真是晦气。还是好好想想是娶城东张老爷家的女儿、还是城西冯老板的妹妹,回去给我暖被窝。”店小二的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没人原意把女儿嫁给没有前途的店小二,更何况是保定城最出名的两朵鲜花,这自然只是他日常的意淫工作之一。
陈庆之躺在冰冷的铺着上,难以入睡,他的心比冰冷的床铺还要凉。
睡不着的不仅只有他一人,隔壁房间的张蛮子,千里之外的武当山,很多人今夜注定无眠。
武当山玉虚宫内,一个妇人坐在椅子上涕泪涟涟,一个男人背负着双手,在大殿内踱步。只是他脚步凌乱,显然是心事重重。
那男人忽然停下脚步,嚷道:“别哭了,哭的我心烦。”那妇人好似未听见一般,仍自抹着眼泪。那男人也拿她没办法,叹了一口气,劝道:“夫人,你别难过了。”那妇人擦了擦眼泪,颤声道:“你教我如何不难过,这庆儿十年不见踪影,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没想到……没想到,慕儿他又……”那妇人话未说完,眼泪又涌出眼眶。
那男人听了这话似乎更生气了,哼了一声,怒道:“你教的好徒弟,一个走了十二年,音讯全无。另一个倒好,借酒装疯,让我颜面扫地。在后山躲了十二年,他不愿见谁,不愿意见我这个师父吗?”妇人本就柔弱,听了丈夫的责备,哭的更是伤心。
男人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忙道:“夫人,你别难过了,咱们想办法给慕儿报仇才是。”妇人道:“怎么报仇,咱们连融金会在哪都不知道,想要报仇谈何容易啊。”
男人说道:“明年三月初三,就是七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届时武林同道齐聚一堂,咱们一同想办法。”男人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几年不仅是贫苦百姓,不少武林同道也都死在融金会的手里。融金会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天怒人怨了,也是时候将他们连根拔除了。”那妇人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当掌门人聂海新和他夫人林雨萍,也就是陈庆之的师父、师娘。
陈庆之不知道千里之外的师父师娘也同样难以入睡,商量着如何对付融金会。他合衣起身,打开窗户,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
皎皎的弯月早已高挂碧天,清冷的月光照在皑皑的白雪之上,显得更加清冷。一阵寒风吹过,将冰冷的寒意吹入房中,摄人心魄。
陈庆之默念道:“不知武当山有没有这轮弯月,师父师娘师妹会不会也恰好看到了月亮。唉,我走了十二年,还不知道他们有多担心。现如今程师弟惨死,师父师娘能不能承受的了这个打击啊。”
陈庆之一想到师父师娘,心中焦急,但却没有任何办法。他不由得想到了这件事前因后果,一切的根源好像都离不开那封信。
陈庆之心想:“这封信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引我回来。那这封信到底是何人所寄?程师弟下山之时,正是我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寄信之人是如何做的日此巧妙,又是如何计算时间的呢?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一定能确定我会回来,程师弟会下山呢?”陈庆之又想到:“看到信上说师门有难,师妹有危险,我就一定会回来。看来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啊。那又是什么让程师弟一定会下山的呢?”陈庆之接着想到:“这些人千方百计做这么多,到底是什么目的?对付我,还是对付武当?如果想对付我的话,他们一路都是机会,为什么不出手?如果想对付武当的话,为什么又一定要我回来?难道这一切都是融金会搞得鬼?如果是融金会的话,他们想对付武当,为什么又要牺牲一个南阳分舵?”
陈庆之越想发现线索越乱,根本没有没有任何头绪。即不知道敌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敌人的目的何在。
他的心很乱,每当他心乱的时候,总想看看她。于是他将包裹取出,将藏有少女画卷的盒子取出。可能是他的心太乱了,竟将另一个木匣子碰落在地上。看着掉落地上的木匣子,他的眼神忽然炙热起来。
陈庆之将手中的木盒恋恋不舍的放回原处,反而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木匣子上。
木匣子长约三尺的,普通的木材,普通的做功,没有任何稀奇的地方,只有几块掉色的油漆,似乎显示着它上了一定的年份。
陈庆之将木匣子捧在手中,他的双手竟不知觉的颤抖起来。陈庆之的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打开它有什么用?你当年杀了这么多人,赢了所以的决斗,但你却连一个人的心都赢不回来。你即使能杀光所有人,你还是是得不到她。”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你已经躲了十二年了,你既然选择了回来,那就必须要重新拿起它。没有它,你什么都做不了。你保护的了她吗?你护的了武当山吗?你能给程师弟报仇吗?你已经失去了她,你还想再失去它吗?”
陈庆之犹豫了很久,忽然下定决心,将木匣子的封板一寸一寸的抽出。“唰”一道白光从缝隙中喷射而出,随着缝隙越大,白光也就越盛。那白光竟被窗外的明月还要亮上三分,不仅如此,白光中透的寒气竟比白雪还要寒冷。
待到木匣子的封板尽去,才看到其中装是一柄纯白色的宝剑。宝剑长约三尺,剑鞘通体透白,剑鞘之上刻着白泽二字,银钩铁画,刚劲非凡。
陈庆之握着剑柄,将宝剑自剑鞘中拔出,随着拔出的长度越来越长,屋中的白光也越来越亮,窗外虽有月光照耀,但屋内的白光仍是十分耀眼,将屋内照耀的宛如白昼。宝剑散发着耀眼的白光,让人难以直视,而剑上的寒气似乎又重了几分,屋内的空气似乎被冻结不在流动,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陈庆之握着剑柄,却浑然不觉,他将剑锋衡于胸前,专情的凝视着它。这一刻,他的目光变的清澈明亮了,他的人变的神采飞扬,他的衣决飘飘,宛若谪仙。宝剑在手的陈庆之,显得十分的精神,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自信。
陈庆之望着白泽轻轻说道:“如果能用你换回她,我一定毫不犹豫就会同意。老伙计,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毕竟我们并肩作战了这么多年。但我不能骗你,我也不能骗自己。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因为最懂我的人是你。我逃了十二年,我放不下她,别人也放不下我们。既然谁都放不下,那就再战一场吧。老伙计,你不会让我失望吧?”那宝剑忽然“嗡嗡”作响,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像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张蛮子看到陈庆之屋中白光大起,似是被惊呆了,口中喃喃道:“要出剑了吗?要出剑了吗?……”他神色复杂,不知是兴奋,还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