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桌的张大哥仍旧讲着程慕之的故事,越来越多的酒客加入到几人讨论中。众人聚精会神,都在听着张大哥的讲述。
过不多时,张大哥已经程慕之的故事讲的七七八八。角落里忽然站起一面容清癯的汉子,那汉子说道:“看来这位张大哥的消息不是很灵通啊。”
张大哥还未作答,同桌已络腮胡的汉子怒道:“你这人说话怎么如此无礼,张大哥可是我们保定消息最灵通的了。江湖上但有风吹草动,就没有瞒过张大哥耳朵的。”张大哥听闻络腮胡汉子的话,心中暗喜,但面上仍不漏声色。
那面容清癯的汉子呲的一笑,讽道:“还消息最灵通,真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犹不可知。”
络腮胡的汉子站起身来,指着说话的汉子就要开骂。张大哥立即伸手将其拉住,冲面容清癯的汉子拱手问道:“我保定虽是小地方,但却并非井底。这位兄台侮辱我不要紧,但却不该侮辱在座的保定兄弟。今日,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诸位兄弟也不会答应。”
酒楼中的酒客大多是保定人士,被张大哥一番挑唆,火气蹭蹭而上,齐声道:“对,今日你要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出酒楼。”
那人虽被众人声势所夺,但却不愿示弱,仍嘴硬道:“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说给你们听也无妨。”络腮胡的汉子呵道:“赶紧说,你要敢故弄玄虚,兄弟们可饶不了你。”
那人吓了一跳,赶忙讲道:“我听说一旬之前,程大侠已经离开了武当山。他独自一人直奔南阳,而且还把南阳分舵挑了。”
众人齐声喝彩,大叫道:“好!好!好!”络腮胡的汉子大声说道“程大侠真乃当世之豪杰。现在武林中各大门派都都畏惧融金会,程大侠竟一人一剑就将融金会分舵挑了。痛快痛快,当浮一大白。”
面容清癯的汉子又道:“程大侠之所以敢一人独战融金会,那是他有那个实力。你们不知道,这南阳分舵的舵主也不是庸手,刚建南阳分舵的时候也是打败了不少好手。他竟连程大侠一剑也没接住,被程大侠一招就将人头砍落。那人头飞出三四丈远,急溜溜在地上乱滚。”
那人连说带比划,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可把满堂的酒客吓坏了,众人忙抬起脚,生怕人头滚到自己脚下。那人吓唬完众人以后,哈哈大笑,一扫刚刚为众人恐吓的阴霾。众人面色不悦,但毕竟有约在前,倒也不好说什么。
那人捉弄完众人心情大好,又接着说道:“我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吧。程大侠平了南阳分舵之后,并没有回武当,而是马不停蹄的赶往洛阳。看他那架势,恐怕是要将洛阳的融金会也一起铲除。估算着日子,程大侠可能已经将洛阳的融金会铲除了吧?也许过两天我们就能听到好消息。”
酒楼里的众人也都被这个好消息感染,众人面带喜色,气氛也轻松了下来。
陈庆之正好听到那面容清癯汉子的话,不由的眉头一皱,心中担忧起来。陈庆之心想:“我这些年远在漠河,可也听过融金会的赫赫凶名。听说这个组织纪律严明,实力强大,且控制着天下经济,实力不容小觑。不说程慕之能否一人挑了融金会的分舵,怕单是找到融金会的分舵就很困难。若是这么简单就找到了融金会的分舵,那融金会怕早就被武林同道灭了。程慕之是怎么找到融金会的分舵,这个尚且不说,看他出发的时间,好像自己刚刚出发没几日。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有人故意设计的?难道和那封信有关?”
陈庆之还在思考问题,酒楼里已经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声。这时角落有个年龄稍大的汉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同桌的酒客问道:“黄三哥,你叹什么气啊?”那黄三哥放下酒杯,哎了一声,道:“你有所不知,这……这……”同桌的酒客急了,大声说道:“黄三哥,有什么你就说嘛!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他这一吆喝,满堂的酒客都静了下来,齐齐看向这里。那黄三哥,仍是犹犹豫豫,不肯说话。同桌的酒客急眼道:“黄三哥,有什么你就说,你若是受了委屈,我们这么多兄弟,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那黄三哥又哎了一声,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说道:“程大侠死了。”众人齐声惊呼:“啊,这怎么可能?”络腮胡的汉子大声嚷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以程大侠的实力,怎么可能有人杀的死他?”那黄老三,叹了一口气,道:“在融金会手里,没什么事不可能的。”
酒楼里的客人都不在说话了,就连店小二的吆喝声都消失了。便有人想说话,也被这寂静的气氛所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啪”的一声,像是酒杯摔碎的声音,打破这深沉的寂静。众人赶忙回头望去,只见角落里一身穿貂裘的,锦衣华服的中年人手中的酒杯掉落,摔得粉碎。众人看着人面生,应是外乡的旅客,可能是听了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也未做他想。
过不多时,场间凝重的气氛渐去,众人又开始聊了起来。有人好奇的问道:“不知道程大侠到底是怎么死的?”黄三哥道:“是被洛阳范家害死的。”有人惊道:“不可能吧,我听说洛阳范家和融金会可是死对头啊,这几年摩擦不少啊。程大侠要去剿灭融金会,范家怎么可能会帮融金会呢?”黄三哥冷笑一声道:“死对头?程大侠就是相信了他们是死对头,才如此轻易的被害死的。”
有人问道:“他们如果不是死对头,那又是什么?”黄三哥骂道:“他们本就是蛇鼠一窝,洛阳范家就是融金会。他们表面上摩擦不断,其实背地里早就狼狈为奸,无恶不作。”
有人反驳道:“你这样说,我就不信了。洛阳范家隶属于融金会,那为何去年大旱,洛阳范家还帮着救济灾民。洛阳的百姓可是被范家救活不少,这总不能作假吧。”那黄三哥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这就是他们的掩人耳目的手段,融金会再暗,范家在明,更利于控制市场。若他们不是一伙的,你可听说这五年来他们起了什么冲突吗?而且若不是一伙的,为何融金会要只留下范家。你想想,这几年来多少世家大族被融金会灭掉,就连我们保定的张家都……”
那黄三哥说到保定张家时,似乎有些伤感不愿在说下去。对面反驳那人已被他驳的无话可说,独自坐在位置上喝闷酒。听到保定张家,场间的众人都哀声叹气,面上全无笑颜。
不知道谁先骂了一句:“操他妈的融金会,这几年来他们害死多少人了?连张老爷那样的大善人都不放过。”又有人说道:“是啊,若是张老爷不死,去年那场大旱怎么也不会死这么多人。”有人道:“是啊,张老爷那么宅心仁厚,一定会救济我们的。”有人接着说道:“可惜啊,张老爷一家三百六十三口,竟然一个也没活下来。”……
骂声持续了半天,大家越骂的声音越小。酒楼里的众人也都渐渐失去了吃酒的兴致,纷纷起座离席。没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陈庆之早已泪流满面。
还未相逢,便已天人永隔。人间最惨的悲剧,也莫过于此吧。
皎洁的明月悄悄的爬上枝头,散落人间的光华也多了几分寒意。陈庆之呆呆的坐在桌子前,目光呆滞,毫无光彩。桌上的菜肴早就凉透了,对坐的张蛮子趴在桌上沉沉的睡去,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另有心事。
天色已晚,酒楼中就只剩下这一桌奇怪的组合,一个呆坐在桌前,一个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店小二看着二人甚是奇怪,还不知道他们要耽搁道什么时候,便开口说道:“客观,小店就要打烊了。”那人好似没听见一般,仍坐在椅子上发呆。店小二走近一步,又道:“客观,小店要打烊了。”可那人还似未听见一般。店小二略有怒意,提高声量,喊道:“客观,小店要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