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江南亦如秋春时节一样,作着别地无可仿绘的景画,宛若江南姑娘一般,美不胜收。
漫天挥挥洒洒的雪仅用了几个夜晚就遍布整片延山,不同于北方的鹅毛大雪,江南的飘雪更似以貂绒搓造的细球,落于头顶,落于两肩,落于鼻尖,皆可得几分寒性的暖意。
南庭的造设从山腰及近山巅,于庭间沿路登山虽不像出城时那般扪参历井,常人却也吃不着一点儿好,山石磨平呈一阶一阶蜿蜒而上,不知是以手握器打磨还是单凭前人的草履步步踏出。
石径阶连阶,偶成一小台有栅栏相围,立于台上往远眺瞰可一揽延山风貌,这倒也予诸多来客些许收获,一路上大台小台皆站满了成群结队的江湖人士,几个伸手指指点点延山的不足之处,几个款款而谈延山的重峦叠嶂。
梁秀三人里,若说身旁跟着个陈茯苓惹来众星捧月不好也不算对,巧是有了陈茯苓,陈茯苓在江南的江湖地位可不一般,正因有了陈茯苓,一路上挤挤攘攘的江湖人士才会心甘情愿地给走山的仨人让出道儿来,否则光凭梁秀与陈荠俩初出茅庐的江湖后生,哪儿得诸多江湖人士的礼让。
陈茯苓混迹江湖多年,招呼此些侠人雅士信手掂来,不冷不热,不显得不尊重亦不显得欲相熟,走得远些,好不容易到了一处险峻山梯处,驻留的人士才逐少,陈茯苓深深吸了口寒冬初晨的新鲜山气,一拍陈荠的肩膀,笑道:“荠儿,你阿姐厉害吧?”
“厉害…”陈荠随口敷衍两声,仍是满脸无精打采,不过比早些时候较好很多,毕竟这蚕丛鸟道的山路束马悬车,一不注意可就有跌坠的风险,哪里敢不打些专注。
见陈荠态度敷衍,陈茯苓立马就不乐意了,这位陈府大小姐不管于家中于江湖上,那可都是百鸟朝凤的主儿,纵使是同父同母的胞弟也不能对其敷衍,当即一把捏住陈荠的耳朵将其拎起,嗔道:“好你个臭小子,现在都敢不把你阿姐当回事儿了?”
“疼疼疼!”陈荠连忙痛喊,使劲儿打起几分精神,挤出一个感人的笑容呈现给陈茯苓,有气无力地说道:“阿姐快松手,我哪儿敢不拿阿姐当回事儿?我是真觉得阿姐厉害得紧,放眼茫茫江湖,能得到如此尊分的人寥寥无几,阿姐是真厉害得紧!”
虽说明知陈荠这番话夸得言不由衷口是心非,可陈茯苓还是乐得笑不拢嘴,拍了拍手满脸傲娇地了句“那是”,随后将目光放向远处山景,笑道:“你从小就闹着要走江湖,因为这事儿爹还把阿姐也给骂了个狗血淋头,爹总说是阿姐把你给带坏的,唉,人各有志,谁说你非要接爹的担子呢?你说是不是?”
“这…可爹就我一个儿子,我不想让爹伤心。”陈荠轻声叹道。
可以说在世上,最为了解陈荠的就属眼前的阿姐陈茯苓了,俩人的父亲陈铤常年身守边疆,一年里能与陈荠相处的时日都不足三两月,倒是陈茯苓,陈铤的第一个孩子,那可是名正言顺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陈铤对陈茯苓那叫一个百依百顺,当然,也正是因为过多的宠溺,才使得陈茯苓的性子如此洒脱,洒脱得不像柔婉的江南姑娘。
陈荠和陈茯苓俩人都很清楚,陈荠志不在仕途,更向往的是如同陈茯苓一般仗剑走江湖,豪情酒中意自在,可奈何生为都指挥使陈铤将军的独子,陈铤终究会步入暮年,身上的担子终究得有个人去挑。
这无关乎梁王府的安排,这是陈府的家业。
寒冬飘雪下,姐弟俩见景生情,你一言我一语地拉起了儿时的回忆以及志景的远方,这倒让走在前头插不上话的梁秀略显尴尬,梁秀很有自知之明地加快了步伐,意图与这姐弟二人拉开些许距离,以供给予俩人更合适的交谈空间。
可事与愿违,陈茯苓如同绑在梁秀靴子上的布系一般,梁秀一走得快些,立马也拉着陈荠加快了脚步,紧紧跟在梁秀的身后。
对于陈茯苓这一行为,梁秀也只得有苦说不出,不过倒也算不上什么苦,梁秀对陈荠幼年的诸多回忆也蛮有兴趣的,只是碍于自身是个外人的原因,过多的倾听显得有些无礼。
于曲扬城中的一事后,出于昨日陈荠临危不惧舍身来保护自己,梁秀对陈荠有着超越梁府诸多才子的好感,要知道,丹庵众长老的实力,那可是能与陈茯苓比及的实力,加之在此之前,两人除了才子宴上的相谈,并没有相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