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腊寒的清晨凉风穿膛入骨,好在梁秀贵为江南世子,昨日曲扬城中事发,澹小王爷因此重伤未能上山入庭,光这一事儿就足以让庭中一众老先生担惊受怕好些时日,可不敢再有分毫怠慢。
陶关在卯时便早早起床,衣裳裹得严严实实,搬柴烧水一番折腾下来,见卯时已过半,这才急急忙忙给自己倒了盆热水简单洗漱,随后搬着一沓干柴便走出小屋,朝世子所居住的楼阁匆匆小跑。
想来是昨日在城中的一番打斗太过吃力,精疲力竭的世子殿下竟未察觉到陶关已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楼阁,且端来铜炉生起了火,房内顿时醒了几分暖意,梁秀睡得更加沉实。
陶关轻车熟路地做完一系列事宜后,神色满意地轻吁一口气,蹲在铜炉旁身取暖,歪着脑袋思绪纷飞。
天微微放亮,山间起鹤鸣直上九霄,庭里人皆知,辰时了。
陶关在铜炉旁缩作一团,摸黑早起,哪会不困呢?裹得近乎成球的小身板在铜炉旁昏昏欲睡,听得鹤鸣宛若腊月天中得清泉固从头灌下,直起腰板打了个激灵,然后扭头看看四周,迷迷糊糊许久才记起来并不是在老先生的屋里,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向世子歇息的侧屋。
原本陶关是想走进屋中唤世子殿下起床的,可梁秀在听到鹤鸣声时已醒,陶关推开门时,正巧赶上准备下床的梁秀,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儿。
撞上梁秀的目光,陶关一时间紧张得讲不出话来,微微颤颤地站在门口,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小子,小子见过世…世子殿下。”
“你这特地一大早跑过来,是为了感谢我昨夜对你的照顾?”梁秀见着陶关不由一笑,随手从床脚将绒衣抓起套在背上。
此话听得陶关一愣,使劲想了想才听明白世子殿下的意思,赶忙摇头说道:“不是的不是的,小子的先生吩咐来的。”
“哦?”梁秀故作惊讶,探着身轻道:“你悄悄告诉我,庭里是不是对我有何不满啊?别怕,你如实说与我听,我带你回苏州。”
陶关愣了好半晌,说道:“不是的不是的,庭里的老先生都很重视世子殿下大驾光临的。”
“那怎么才派你个小孩儿来呀?”梁秀笑道。
陶关仔细想了想,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这…小子也不知道,小子是有些笨拙,可小子会很努力地去改,若哪些地方犯了错,纵使是打小子骂小子也好,还请世子殿下莫要往先生那儿说。”陶关顿了顿,声音小得再小,“如若世子殿下不喜欢,那小子晚些就自个儿回去与先生讲,让先生换潘河来,潘河的手脚比小子麻利些。”
“潘河?那还是算了,就你来吧。”梁秀佯作叹息,起身朝房外走去,走到陶关面前时,伸手摸了摸陶关的脑袋,笑道:“别伤心啦,庭里能让你来当我的小书童,这再好不过了。”
走出房门后,梁秀顿时觉得有暖火扑面而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屋里多了个灼灼燃烧的火炉,不由笑问道:“这也是你给升起来的吧?”
跟在梁秀身后的陶关很骄傲地点点头。
梁秀淡然一笑不再言语,挺身站在铜炉旁,望着窗外的腊月山色,陷入片刻沉思。
虽说昨日上山前清楚澹浜几人已无大碍,可一觉醒来未能瞧见伺候自己多年的婢女赵雪见,难免还是有些担心城中的几人。
半晌后,梁秀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再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使面貌看起来略有几分精神,这才回过身,吩咐陶关安排洗漱。
奈何一大一小俩人都不会梳头,只得散着头发,陈荠便从旁楼姗姗走来,一番准备后,梁秀身着白袍外披黄貂绒走下楼。
恰巧撞见从旁楼姗姗走来的陈荠,准确的说应该是被提来的,因为他身旁面若玉雕的女子正抬着细嫩的手臂拎在陈荠的衣领上,精神面貌看起来比梁秀要差上许多,一脸困乏。
梁秀挑了挑眉,笑道:“梁秀见过陈巾帼。”
正是江南寡仙子陈茯苓,纵使是寒冬腊月,依然仅一袭红妆,咬着牙关好似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般将陈荠“提”到世子殿下面前,嫩白如葱的手掌“呼”地一下在陈荠的脑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说道:“快醒来啦,这副模样在世子殿下面前成何体统?陈家的颜面可都要被你给败光了。”
听到“世子殿下”四字时,陈荠赶忙从朦朦胧胧的状态中醒来,赶忙抹了抹脸,狠狠地抽了一把还没流出来的鼻涕,这才作揖敬道:“苩芨见过世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