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这大热天的,我就说该买辆车呢,这么拖过来还不把人烤死呀”
说着阿杰作势要给他擦去满头的汗水。李诚别扭的躲了开来,让一个大男人给自己擦汗实在有点恶寒,一把推开阿杰,嗓门却陡然增高了一个分贝。
“还买车,买个卵的车,放哪里呀,这可是教堂,教堂懂不?上帝他姥爷呆着的地方,烤死算逑咯,哪能玷污上帝他老人家不是?”说着,李诚对着旁边排队的一行身影缓缓比出了一个蔑视的手势。
“放外边?第二天还能剩下个车架子?”李诚撇了眼一言不发依旧在施粥的老教父。
“净是些偷鸡摸狗的白眼狼,就这,还有人死乞白赖的养着他们,养啥呢,养窝瓜啊。八成的人头税,交的心甘情愿啊,百十来号人被十几个杂碎骑着脖子,饿肚子了?咋不跟老天爷喊去?跑过来喝粥,咋不寒颤死他们呢”说完就转身哐当哐当制造着声响,拖着板车往边上走去。
排队的人有些蠢蠢欲动,他们尽量不看李诚,但他们又没法不看李诚,他们很想恢复自己的尊严,但李诚如果说学声狗叫能找他换一斤大米,那这个安静的教堂便会响起此起彼伏的犬吠,那就只好免谈尊严了。
“阿杰,告诉那个老糊涂,养完窝瓜赶快回来吃饭,今晚吃红烧肉和小鸡炖蘑菇,吃一碗倒一碗!”李诚扯着嗓门对着站离他一巴掌远的阿杰喊道。
“阿杰,告诉那个瓜娃子,在上帝的净土至少要学会保持必要的尊敬”老教父操着地地道道的汉语,声音淡淡的,带了点湘南口音,但即便这样也比周围大多数人的发音要好很多,说完,老教父头也不回的继续为周围人打粥。
阿杰站在旁边苦着一张脸,左支右绌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怎么会汉语啊,这不是明白指桑骂槐嘛,爷俩的冷战搞得他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这几天李和麦克的火气也是莫名其妙的大,一点就炸。
老教父阿瑟-麦克卢汉,日耳曼人,老家欧洲,不知怎么的生活在了这片土地,父亲是抗战时期混迹在湘南的外国友军,连带着他学会地道的中文,还有对华人更多一些的同情。整个荣华街就他懂得一些医术,战地医术,简单,粗鲁,但对于集中营中的大多数,有总好过没有强,所以除了施粥他还兼职义诊。
“贝蒂呢?这还没来几个月啊,几百美元雇的这前台,怎么滴比我这个老板还来的少?”李诚四下环顾,没有看到那个彪悍的身影。
“她还不就老那样嘛,时不时的往外边跑那么一两天,也没见她挣下什么钱,花光了自然会回来吃晚饭呢”阿杰陪笑着摇了摇头。
“合着把我这当长期饭票了还,我整死她我”李诚一脸的不爽,他多希望进门迎上来擦汗的不是阿杰,再彪悍的妹子也总好过阿杰这大老粗。
李诚没再理会阿杰,拉着拖车走向了教堂主殿旁边的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间内部也不算小,堆满了货物,就显得格外逼仄。
门口旁边立着个“童叟无欺,概不赊欠”的牌子,中文英文都有,房门上也挂着个牌,永安当铺,挂的歪七八扭,没办法,房间还是太小了。
老教父,阿杰,贝蒂,还有寄宿在公立小学读书的小黑鬼约翰,外加房间里的大堆货物,就是李诚这一落魄人生所积攒下来的全部身家了。
可笑的是,能跟他相依为命的,却没有一个华人,除了这些,李诚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