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曼哈顿,最后的一丝凉意已经彻底消失,晌午刚过,荣华街的街头空落落的见不到几个身影。
房地产开发商们显然还没有发现这块大蛋糕,或者说对这块带刺的蛋糕还无从下手。毒辣的阳光,将附近没什么高层建筑遮蔽的街道,铺的满满的。
李诚擦了擦头上微微冒出的汗滴,敞开的单衣露出了结实的肌肉,一条条一块块的疤痕杂乱地布在上面,胡子碴也有几天没刮了,看起来有些颓丧,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地狱厨房,李诚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随后又整了整背后的麻绳好让自己舒服点,继续拖着板车向着荣华街走去。
不是没钱,这两年李诚手头也很富足,问题是在这混乱的地方,指望一个黄种人伸伸手就能拦到车就有些说笑了,天天喊拒绝种族歧视,仿佛只要喊一喊,就不会成为种族歧视一员一般。李诚深呼了一口气,这大热天的,真不该出来,拖几百斤的东西简直活受罪。
荣华街,住这儿的大都这么称呼,小小的一个胡同口罢了,路政局规定的具体名字早已记不得了,路口的牌标也不知被谁顺走卖了废铁,巡逻的警车无视般地绕开街口,使得这个荣华街愈发荒凉。
这里是法律的边沿处,也是一切罪恶的温床。荣华荣华,估摸着哪位仁兄实在是饿的头昏眼花了,才会冒出来这么一个名字,喊起来那么的带感,也那么的悲凉。
走在街道上,四周显得脏乱破旧,时不时的闪过几个面黄肌瘦的家伙,一个个地都偷偷打量着李诚,李诚知道他们打量着什么,但那躲闪的眼神没由来的让李诚一阵儿窝火。
“一群怂包蛋子瞅什么瞅,你瞅啥?!”周围身影地脊背变得佝偻,一瞬间便如鸟兽般散开,李诚反而愈发恼火,哪怕一哄而上抢了板车上的粮,都不会令李诚如此愤怒。狠狠的踢了旁边的台阶一脚,这一击反而使得大脚趾吃痛,用力的跺了跺脚,李诚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去。
八成的华人,混着一些黑佬,百十来号人的聚集使得这儿宛如一个小小的唐人街,风光的名头下其实就是一群可怜人的集中营罢了。距离地狱厨房的街道还是太近了,一个拐弯就是,甚至这里几乎也被划分为地狱厨房的范围,庇临黑暗,难免会沾惹上黑暗。
无论是被拐骗抢掠来的苦命人,还是做着发财梦的倒霉鬼,地狱厨房每天吞吐着一批又一批的黄皮黑皮的奴隶。一旦误入这个深渊,便成了无根的浮萍。
来了就走不了咯,黑户的背景,美国是不会管也不会承认的,想要返回华国更是一种极端的奢望,路途太遥远了,遥远到宛如天堑,来到地狱厨房这个人间炼狱,奴隶的命就像咯韭菜,一批一批的等待着收割。
但是无论多么艰难,总有人活下来的,人是怎么都要活下来的,无关信仰,无关信念,就是要活下来。
俄罗斯兄弟的贩奴帮不是一家独大,几大帮派的倾轧,总归是有那么一点点儿夹缝的生机。
曾经罩着荣华街的,是一个名叫青帮的黑道帮派,罕见的一个华人的黑帮。指望老乡见老乡,那可就说笑了,人性这种东西一旦丧失,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快就会丢的一干二净。
但眼睁睁看着同样黑发黑瞳的人受欺辱,总归是小小的落了青帮头头的面子,几番摩擦之下,私下里便多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无论什么归属的华人,逃进了荣华街,那就是青帮的绵羊了,自家的羊,别人总不能轻易乱薅羊毛不是?逃出虎穴,进的也就是暖和点的狼窝罢了。
踹开了教堂外的大门,李诚一脸不忿的将拖车拖了进来,一路走来,火气依旧没有扑灭干净,他努力的想要压下火气,他不想继续愤怒下去了,愤怒久了,就会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听到粗暴的开门声,很有眼力劲的阿杰赶忙扔下打粥的大勺子,小跑着迎了上来帮忙拖动板车,他还是知道目前的衣食父母是谁呢,今晚的伙食可还在板车上呢。
阿杰不是华人,阿尔杰-柯林斯是他的本名,叫着叫着,就有了阿杰这么一个华人诨号。他是这么一群黄黑种族中罕见的几个显眼的白种人,小混混一个,除了肤色,跟周围的形形色色的人没有什么区别,没什么地方可去,索性在待舒服的地方混吃等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