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差了许多。”岑因仍是这句话,但语气又比方才深沉了些,眉心不自觉地一蹙,恰迎上那江风,沉沉荡荡。
三人说着话,已到了江边。岑因直往渡船上走,煜臣也不多问的,只随着他上了船。江阔云低,尚有一刻多种的摇晃,但谁也不欲入舫就坐的,便都立在船板上,不觉心肺已凉。
“郭大人在朝时,可结识过江城这地方的人?”岑因又活泼了起来。
“见过是见过许多的,但若说知交,倒也谈不上。只从前宫中睿思殿的侍卫统领温蕴华温大人,与我薄有交谊,我记得,他是江城人吧。”煜臣缓缓地应着,不觉想到了些旧事,还有些渺茫的前事,又逢在这江上,一身如叶,顿起了些支离的愁绪。
“唉!”岑因叹了一口气,双手扶着栏杆,竟微仰着头向那风来之处望了去。浩浩的江风吹着他的鬓发,分明兴叹,怀抱无拘,但又有顿挫的沉郁,就在这书生的眼底,若隐若现。
“呵!”窸风一路无话,此时竟一声轻笑。
“你这小书僮笑什么啊?”岑因仍望着天外,神思飞驰,问却抑扬。
“岑仵作怎知我是大人的书僮?”窸风抗辩道,秀俊的脸上神情恍动。
“凭,凭大人待你这样好啊,凭你与大人这样亲近啊,若是公门中服侍的人,是断然不会如此的!”岑因应道,他已低下了头,望着船下缓缓后退的江水,神思如噎。
“岑仵作好聪明啊!”窸风又道。
煜臣淡淡一笑,也步到了岑因身旁:“岑仵作年轻意气,就像这江风一样,浩浩凛然,也像这江水。”
“这话是大人说的,我便当是真心。”岑因抬起了头,顿作爽朗。
“我四年前离家进京赴考,当时取试的是欧阳修欧阳大人,后来殿试,皇上又将我点做了第三名探花。”煜臣平静地说着,望那江心冷月也欹。
岑因抬过头望了煜臣一眼,复又低了下去,不知有何黯淡的隐情。
“我可没有显摆的意思啊!”煜臣又道,声息稍有起伏,神情仍是和澹……
“我知道,哪里就有这样小气了。凭郭大人的家声人才,我也不至于以俗见猜度的。”岑因亦应的坦荡,殊无瑕隙。
“我是说,科场中的事情,都是一念之间。文章清世,或可千古,但文章,也是私心啊,秉笔之人的私心。”煜臣说的谦逊,如有所悟,步履辗转间,也靠到了栏边:“岑仵作且是医者,药石济世,比书生,要不同些呢。”
“呵。”岑因淡淡一笑,侧身倚着那栏杆,不羁道:“药石济世,大人说的是一般的医者,可小人是仵作,专断死人的。”说到末处,他语声间竟有了一股凌厉。
“不知是不是在下误会了,在下以为,岑仵作既断死者,也断生者呢。”煜臣抬起眼,向江岸边望去,咫尺之间,已见琉璃幢幢,灯火如丛。
船已到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