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代原的怒吼声响彻了整个大帐就连帐外的卫士们也是噤若寒蝉,面对豆代原的呵斥一众将领们尽皆涨红了脸,其中一位身材极其雄状的男子更是又羞又怒,过了好半晌见自家王子殿下暂时不顾忌腿部旧疾,强忍着痛苦与满头汗水而咬牙向前的陶参,张景宗明白自己要想真正让此人为自己死心塌地的筑城建墙此番必定是要走上一遭。
但怎么走也是有讲究的,自己可不是做慈善的大好人,哪怕真如这陶参所言其大子精通修建筑城之法,二儿勇武过人在北凉旧民中素有威名一呼百应,不仅能与自己里应外合日后还能为己所用,可这眼下都不过是空谈。
包括陶参在内其实谁也不知道他膝下两子而今是否幸存就更别提什么日后为自己所用了,因此在张景宗看来自己索性便做个样子领着轻骑靠近雁门关远远看上一眼,若有机会那便上前一试,若无可能便立时撤走,他可不会傻到妄耗军士性命,也正好趁此机会了解一下雁门关眼下是何情况。
正想着陶参的脚步已是逐渐缓了下来,回过心神张景宗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是进入了城东的流民聚集之地,这里暂时安置着近两万的流民,大街小巷搭满了帐篷,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吏与山字营军士不时穿梭期间,甚至很多时候迎面都没能认出自家军主到了,看得出来他们当真是忙得够呛。
想必须卜鹿姑就是在这儿遇上的陶参,这可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随着步伐的前进流民越发密集,街道也越发狭窄,多数情况下连下脚都地方都挪不开,还在张景宗一行人甲胄分明身挎刀剑,流民无不避之这才得以继续前进。知道这是那些在战斗中与柔然展开惨烈搏杀的将校们所应得的。
更何况前番击溃柔然后张景宗尽管也赏下了诸多战利品却并未这般正式的召开过庆功宴,在镇民们看来有功之人理应得到如此殊荣,抱着类似想法他们不仅未有丝毫不满更是将先前的那一丝对柔然人的恐慌化作了对将校官吏们由衷的崇敬,这一双双敬佩的目光自是让将校官吏们极为受用。
无独有偶,镇民是这么想的,各营将校与镇吏也是这么想的。
金银财帛,田产土地固然重要可身为官吏尤其是军伍中人,他们最在乎的却是升迁,是实际上身为一镇之主的张景宗的肯定,对自己功绩的真正肯定。
谁都知道早已将边镇视作流放之地的魏廷若无意外定不会再对这里投来半分注意,可魏廷不再关注不代表边镇就必须自此沉沦,不代表身为边户的自己就得自此成为仇寇案板上的鱼肉。
从怀荒镇第一次遭受劫掠到如今过万柔然轻骑来势汹汹却被自己等人击溃后狼狈遁走,这一切不仅意味着柔然人不再是最初那个令人挥之不去,闻之胆怯的梦魇,更意味着即便没有朝廷,怀荒镇仍是能安然站立在这片混乱的北地之上。关于这一点纵然口中未曾有人当众直言,可显然已是在这段时日里不知不觉成为了萦绕在众人之间的心照不宣之事。稽。纵然不用多想都能知晓在这万人中真正的职业军人不会超过两千,可这一情况当真是不敢令元渊等人有丝毫的小觑。
这让他不禁打心底里升起了几分疑惑,难道真是自己看走眼了吗,其实库狄云真是有着单独统领大军的能力?
他轻轻摸着下巴,脑中仍满是难以置信,不过无论是不是自己走眼了这都不是立刻便能得出结论的,张景宗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当下他将苏绰的这句评价牢牢记下而后点点头说道:“令绰,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不过现在,咱们的注意力可得放在那里了!”
说着张景宗伸手朝着远方指去,只见那里黑云压城,黑烟滚滚,喊杀声与血腥气息随着阵阵寒风若隐若现。
雁门关,到了!
雁门关自古便是中原王朝抵抗游牧民族的重要关卡,哪怕是在鲜卑拓跋入主大半个中原后这里依旧是北庭三关之一,整个雁门关的围城随山势而建,周长十余里之多,城墙的南端分别与关城的东西两翼相连,向北则沿着山脊延伸到谷底合围,合围处建有城门。围城以外还筑有3道大石墙和25道小石墙,起到屏障的作用。
此时远远望去,显然雁门关正进行着一场杀势整天的大战。见此情形张景宗不假思索立时便下令全军原地下马休整,但却不得离开战马十步以外并随时做好战斗准备,而他自己则是带着苏绰策马向着前方不远同样是停下了脚步的库狄云所在奔去。
毕竟谁都知道武川镇作为北地第一军镇虽是实力强盛,人口众多,可其刚刚才与柔然铁骑鏖战交锋,此时正是兵困马乏,内外交困之际,一旦再被叛军包围引起镇内心怀不顾之人响应导致武川陷落,那么对于魏廷在北地的统治根基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相比之下无论是在定州左人城起兵的鲜于修礼还是燕州上谷的杜洛周等人都不算是有太大的威胁。
因此在收到来自北地的种种消息后,元渊在震怒惊诧之余很快便显露出了统帅应有的魄力,他计划留下五千步军守柔玄镇,将这里作为自己未来在北地东征西讨,四处平叛的后方大本营,而自己则领着其余一万五千人直奔武川。
不得不说,这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柔玄镇作为距离雁门关最近的军镇虽然人口稀疏,可就地理上而言不仅背靠雁门关又距离局势安稳的怀荒镇不远,可以说元渊将这里作为自己征战北地叛军的大本营不仅
一边说着张景宗一边出眼探去,他此时方得有时机细细打量这位老者,其面容衰老面色略带苍白,虽是身形佝偻但却有着一番别样的气质,而更让张景宗目光凝聚的是此人的穿着打扮。
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氛立时再度凝重起来,一众怀荒将领官吏不由面面相觑皆是对自家军主的态度感到有些不解而赵氏族人也将目光尽数投向了站在最前方的赵贵。
莫大压力之下只见赵贵面色不改,略一沉吟后答道:“启禀将军武川镇将不仅欺压镇民剥削乡里更是任由柔然人屡次入境劫掠却毫无作为,甚至连加强城防军备也未曾做过,有如此镇将统领武川恐怕就算柔然人并未攻下军镇也另有倾覆之忧。
镇民们小心翼翼地打张宁炮语连珠,连连询问下令众人皆收拢心神朝张景宗投去忧虑目光,若真是在六镇面谈那显然还能被接受,可同时众人也清楚如果真是将地点定在六镇之一,自家军主也断然不会露出如此凝重神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