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璧道:“姑娘,这么早?”秀瑛摇了摇头:“其实我早到啦,已在屋外候了一个多时辰,因见哥哥你正在安睡,不想吵你。”
左璧忍不住便问:“姑娘因何这般不辞劳苦待我?你我。。。认识么?”秀瑛一笑,道:“自然认识,且熟得很。”左璧不解,搔了搔头道:“熟得很?那。。。恕在下眼拙,我却记不得在何处见过姑娘。”
秀瑛眼望左璧神情,一直极力忍笑,此时听左璧这般说,终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好啦好啦,哥哥是贵人多忘事。总之我们见过,还是好朋友呢!”左璧道:“敢问姑娘高姓芳名?”秀瑛笑道:“我姓封,名秀瑛,哥哥姓左,单名一个璧字,对不对?”左璧心中茫然,但只得点头称是。封秀瑛道:“这回信了么?可否容我进屋?”左璧让到一旁,道:“请进便是!”
封秀瑛进屋将楠木食盒轻轻置于桌上,回身看看屋中陈设布置,取过一只陶铫,去灶下烧水,随后回来将各式物品排放齐整,拭抹桌椅,洒扫地面。
左璧心下过意不去,数次出言相阻,但封秀瑛笑而不语,并不停下。左璧在旁插不上手,只见她手脚麻利,做事细致,只两盏茶工夫,一间客房已收拾得井然有序,所有东西各得其所,再无凌乱。
左璧道:“姑娘,你这不是折杀在下了吗?”封秀瑛取一些缸中之水,净了净手,笑道:“哥哥读书人,不屑于这些事情,但我是做惯了的,无妨无妨。”她轻推左璧后背,让他到书案旁的椅中坐下,取过食盒置于他面前桌上,笑道:“屋子打扫干净,便请哥哥舒舒服服吃早点。”
左璧见她款曲周至,甚是感激,但推辞道:“这不敢当!我去寺中厨下拿几个凉饼充饥便可。”封秀瑛小嘴一撅,道:“什么敢当不敢当的?哥哥与我说话便只顾客套,这是我家小姐一片心意,你这话同她说方才适当。”左璧一愣道:“你家小姐?”
此时水已烧开,封秀瑛拎来陶铫和瓷茶壶,揭开茶壶壶盖,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锦袋,解开袋口,对准茶壶,倾倒了一些细碎叶末进去,用陶铫泡上水,最后盖上壶盖,轻晃数下,微笑道:“这是我家特制茶叶,请哥哥品尝。”
她又打开那食盒盒盖,小心翼翼拿出数个小木盒,仔细排列桌上,一面说道:“这是我家小姐特意为哥哥做的点心,说是要答谢你。昨日她整忙了一天呢,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尝尝,否则可是对不起人哟。”说着双手捧起其中一个小盒递到左璧面前。
她双手纤巧灵秀,手中木盒也是十分精致,两下相得益彰。左璧与封秀瑛目光相对,见她眼中满是诚恳意蕴,便连忙打开盒盖。只见盒中并排盛放两块面糕,都是两寸多见方,小指厚,色泽淡绿有如新叶,玲珑剔透。细看其上还各刻有一朵白莲,糕儿本已不大,这白莲花、叶更是刻得精细入微。
左璧不再与封秀瑛客气,提竹箸夹起一块绿糕,认认真真送入口中。封秀瑛睁大眼睛盯着左璧面上神情,见他吃得频频点头,嫣然一笑,显得甚是开心。
这绿糕入口,嚼之细软柔滑,清凉爽润,当中还裹有一片豆沙,但甜度适中,油而不腻。左璧将糕细细咀嚼,吞咽下去,顿觉喉咙、胸膛、腹腔,由上至下,一缕清凉悄然划过,所到之处,因腐生咒所生的郁结疼痛之感竟然大减。更奇的是这糕虽食尽,但一股十分特异之桂花香气缭绕,口中,甚至心田,都似要被这香气占据。
这绿糕实则便是绿豆糕,但却又不同寻常,左璧馋虫大生,将另一块绿豆糕也吃下,随后忙不迭打开另几个盒子,见盒中是水晶糕、枣泥糕、莲蓉糕等等,统是精美别致,色香俱佳。左璧风卷残云般将这些糕点一扫而空,只觉意犹未尽,那特异之桂花香气竟如醍醐灌顶,充塞四周。
封秀瑛守在左璧身旁,取出一柄团扇轻晃,为他取凉。此时见左璧吃得高兴,不多时糕点已尽,便笑嘻嘻问道:“如何?”左璧打了个饱嗝,双挑大指,却一皱眉道:“多谢姑娘和你家小姐!只是。。。糕太少耳!”封秀瑛咯咯笑道:“哥哥但须知足,你食之片刻,小姐却要一日之功呢。”
她说着取过瓷壶和一只干净茶盅,满满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左璧,笑道:“吃糕勿忘口渴,来,喝了这杯!”左璧接茶盅一饮而尽,只觉这茶水中也有桂花之香,便问道:“秀瑛姑娘,你家小姐究竟是哪位高人?为何说是要答谢于我?你是她侍女么?”
封秀瑛点点头道:“我家小姐是兖州刺史之女,我便是她的小丫鬟。”左璧奇道:“我曾听朋友说,兖州原刺史皇甫端先生数年前已去往京城,那。。。你家小姐未与其父同行么?”封秀瑛道:“皇甫先生走后,是由纪刺史接任,小姐乃是纪刺史之女。”
左璧“哦”了一声,终于弄懂大概,但转念一想,又问:“那为何她要答谢于我?”封秀瑛微微一笑,道:“她说是要谢你,那便自有她的道理。。。小姐这人最喜稀奇古怪的精致物件和玲珑可爱之走兽呀,飞禽呀,鱼儿呀什么的,或许你曾做过令她心喜之事,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