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仲康身上这奇怪白焰愈烧愈猛,已渐成一个硕大火球,将他整个人团团裹住,难分头脸四肢,只能听得声声喝骂喊叫由火焰之中传出。
左璧细听他叫声,却觉得有些怪异,这声音透着惊恐、焦急、无奈,却绝非身受巨大痛苦之惨叫。
只听达仲康连声叫道:“这这这。。。究竟是何物?不痛不痒我。。。我为何出不去?!”随后这白焰跳动不止,又忽地增大数匝,光芒刺目,达仲康叫骂之声愈发紧促。
左璧拼力站起身来,方一接近这白光,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猛地推开,连退数步。他心头有些不忍,知道达仲康毕竟也是异能者中难得高手,但想到他将陆伯铭遗体掉包,错过用回春石救治时机,而后又将遗体焚毁,彻底断绝救治之途,胸中怒火便不可抑制,于是就此撒手不理。
只见白焰突然迅速抽拢变小,顷刻间仅剩矮柜般大,随后又瞬时缩至一拳,最终“啪”地一声怪响,猛然消逝于黑暗之中。
四下里就此寂静无声,左璧见这白焰与达仲康一同隐没无形,地下也并没有丝毫灰烬留下,吃惊不已,勉力起身,又在剑碑石室内前后左右探看数回,未见任何异处。
他一时只觉周身各处伤势剧痛难当,尤其右臂被达仲康用驭火之术烧成重伤,此时已有些麻木不仁。左手托起右臂细看,只见肌肤漆黑如炭,触之滚烫,但好在有几处以手抚按,还稍有些痛感,显是骨肉未被完全烧坏。
他转念一想,又有些好笑:“我身中三枚腐生玉符,当初何崇仅被植入一枚,一两月便要了他性命,更何况我?此时再去想手臂如何,已无多大必要。我之性命,如同洪涛之中一叶扁舟,危在旦夕,还是想想下一步能做什么方好。”
左璧由地下依次拾起鱼碑、剑碑、鹤碑,收入怀中,随后步履蹒跚,晃晃悠悠走至石室门前,眼望门外火光闪烁,心道还是先将这三块阵碑交给张大哥与柳燕姐,随后找个无人所在,读书饮酒、赏花观鱼,快快乐乐度过这最后几日,也就是了。
想到此处心中敞亮,便离了石室,再顺山洞回至瀑布之前,走过卧牛青石之侧,停步默立片刻,想到陆伯铭遗体已完全焚毁,复生无望,心情沉重。好在自己也是将死之人,不久便可与他相会于九泉之下,略略振奋。
左璧冲出瀑布水帘,来到洞外,头顶发髻被水冲开,伸左手捋了捋发丝,水珠四溅,他只觉一股清凉由面上通达心扉,腑脏百骸舒爽惬意。再看洞外沉沉如墨,剑瀑山已为夜色笼罩,抬头望天,浓云密布,一场大雨迫近。
他在旷野间踉踉跄跄走回擒仙楼,一路之上偶遇行人,无论是谁,都被他这副尊容惊得避之不及。左璧知道自己披头散发,衣衫破烂,后背裸露,右臂焦黑,三分像人七分似鬼,心里也不禁有些好笑。
不一时秋雨降下,他身上湿透,终于走到擒仙楼前。未进楼门,却听里面有人大声说话,于是先不进楼,站到门边窗下侧耳细听,原来这说话者却是张方,正自吩咐伙计四处打探寻找左璧下落。
张方吩咐完,数名伙计出门四散而去,又听柳燕道:“今天在碑室之中兄弟与那鬼魂斗得这般惊心动魄,我。。。我真担心他会有何意外。。。”屋中沉默一阵,脚步细碎,柳燕走至楼门前,眼望门外凄凄风雨,回身又道:“不行!张先生,我在这屋里一刻也待不下去,我要去找兄弟!”说着提起门旁纸伞,便要迈步出门。
张方道:“也好!我亦十分担心兄弟安危,不如我们即刻分头去找,你去芳翠亭,我去剑瀑山!这两处他最可能去!”柳燕应道:“嗯!”左璧心中高兴,知道张、柳二人身体已然复原,便由窗下走出大声道:“大哥大姐不必找我,小弟平安回来了!”
张、柳刚要出门,却听左璧声音响起,惊喜交集,但扭头看到门边这形貌怪异男子,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柳燕冲到雨中,细加打量左璧周身上下,发现他右臂重伤,颤声道:“兄弟。。。平安么?你。。。快先进来!”拉住左璧左手,将他拽进楼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