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广场,就那么孤零零的一块。
然后他就极为准确地照着它砸过去了。
少年脑袋朝下,石头尖朝上。
背后还跟着一口似有生死相随之意的巨钟。
一连串干脆利索的象声词过后,一切仿佛都结束了。
少年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身下是一堆碎得不能再碎的花岗石粉末。在其身体最为脆弱的脊骨处横压着那口铜钟的一道边沿,自此以上半个身子都被扣在了钟里面,而腰腹处更是几乎完全被砸进地面以下了。
这要不死,感觉都对不起这么多字的描写。
烟尘都尚未散尽之时,一群身着青黑色统一制式袍服的青年男女们已然聚拢了过后来,各自面露惊骇地相互发问着。
“天呐,这谁呀?!”
“不知道啊!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没见他凝气防御,估计凶多吉少了吧?”
“这还吉什么吉啊!换谁都凉透了。”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报告副院长去吧,咱们这儿可是天钟学院,现在可倒好,连钟都让人家给弄下来了……”
众人还在窃窃私语时却是谁都没注意,压在少年身上的那口铜钟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学弟学妹们让开点,我们先把尸体给拉出来。”几名看上去身形颇为壮硕的青年男子们推开众人走到了钟前,上下打量了几眼之后围在旁边各自伸手扣住了铜钟的一处边沿。
“一、二、起!”为首的一名男子沉声发号施令之余双臂骤然较力往起抬着,在其身旁的同伴们也是纷纷全力搬抬着身前的巨钟。
在他们身侧瞬间扬起了一阵极为明显的劲气,原本宽松的袍服更因此而紧紧吸附在了他们的身躯之上,从那些隆起的肌肉凸痕上不难看出,这些人的体魄确实是经过特殊训练后才能造就的。
然而即便如此,那口铜钟在这些人的联合搬抬之下也只是稍稍欠起了一丝缝隙,而后便因为缺乏后力而再度死死压回了远处。
之后众人再度尝试了几次,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几人合围的铜钟重量何止万斤,这些人能够单凭肉体的力量将其抬起些许,已经堪称气力惊人了。
“这……这钟确实重得有些过分了啊!”青年男子面露无奈地收手倒退了一步。
“七哥,要不咱再喊几个兄弟试试吧?”
被唤作七哥的那名男子伸手擦抹着青筋暴突的额头上的汗水道:“算了吧,以常人之力想要撼动这口钟实在太难,看来只能请副院长大人出手了。”
而就在此时,自人丛之外传来了几个人呼喊的声音:“副院长来啦,大家往旁边闪闪。”
原本还有些拥挤的人们瞬间自发让开了一条通道,随之便见一名身形矮小其貌不扬的老者溜溜达达地从外边走了进来:“出什么事了还非得让我露面?呃……看来还真是非得我来不可,换谁也不乐意干这苦差事啊!”
旁边那名青年男子苦笑一声道:“事已至此您就别开玩笑了,人死为大,咱们不能总让这人被钟压着啊!”
“行吧,我瞅瞅。”老者慢悠悠地绕着钟转了一圈,叹息道:“好好的钟啊,都砸变形了。”
众人闻言俱都有些无语,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眼前这一幕,看来都想看看这位副院长究竟怎么把这口钟给挪开。
然而就在此时,自铜钟之下的缝隙间却是探出了几根染血的手指,并缓缓扣住了巨钟的边沿。
“里面那家伙还活着!?”
毕竟还是有人眼尖看到了这一幕,惊叫之时都喊岔音了。
众人因此而再度变得有些纷乱不已,而那只手的主人就在这片嘈杂当中,一点点地抬起了那口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巨钟。
而且只用了单手。
“咣!”
铜钟被那少年给掀倒在了地上,钟声因此而再度响起。所有人俱都哑口无言地死死盯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竟是都忘了再出声。
少年虽然遍体鲜血淋漓,但依旧靠着自己的力量缓缓站直了身躯,面色平静到有些冷淡地随意扫视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
先前那名副院长同样对此颇感诧异,怔然片刻后缓步走到了他的近前:“怎么称呼?”
少年略抬眼皮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答道:“王斩。”
老者双目微眯看着他追问道:“没事吧?”
少年道:“没事。”
“那就好。”老者面露慈祥地掸了掸少年衣角上的灰尘:“赔钟吧。”
王斩,男,实际年龄未知,长相清秀但始终眉带煞气,并常以走狗而自居。
从摔落于此的那一刻起,王斩便极为真切地感知到了自己曾经用以降下天谴的力量全部都消失了。它们为自己做出的唯一贡献,便是溃散之前本能地保护了他没有死于这惊天一摔。
王斩对此无喜无悲,几乎没有任何过渡便接受了这种另一层意义上的从头开始。
“这孩子一句话不说的,不会是摔傻了吧……不过看你这结实样儿也不至于啊!”副院长上了打量了一眼遍体是血的王斩后有些无奈地看了旁边那青年男子一眼:“七哥啊。”
男子有些忐忑地前踏了一步:“您叫我小秦就行了。”
“那不行,我初恋情人就叫小琴,这么叫容易勾起我老人家伤感的回忆。”副院长说到此时有些为老不尊地笑着,随后却是又有些感叹道:你说你这名字起的啊……秦七哥,谁叫你名字都得当你弟,啧啧,你爹妈给你起这名摆明了是没安好心啊!”
秦七哥面色愈加尴尬道:“您就别消遣我了,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吧,我必定竭力去办便是。”
副院长打了个哈哈道:“你这小子就是不识逗啊。得了,把这个毁了咱们标志性建筑物的小盆友先带你那去吧,我待会儿过去看他。”
秦七哥闻言不觉有些紧张道:“副院长大人,我看他已然身受重伤了,您就不要再难为他了吧?”
“屁啊!哪有毁了别人东西不用赔的道理?带去带去!”副院长说着懒懒挥了挥手,而后径自一人转头离去了。
“唉!”秦七哥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叹息了一声,转而才回头看着王斩道:“这位小兄弟,你还能走动吗?不行的话我们找副担架抬你吧。我们宿舍区就在那边不远,去那用不了多久的。”
“不必,我能走。”王斩回答已毕迈步前行着,身上的鲜血“滴滴答答”地延伸了一路。
见此情形之人无不掩口惊叹,只觉得这个少年实在太像个怪物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光没死,现在还能拖着这样伤重的身体独自前行,这简直就是个变态嘛!
秦七哥对此也是颇感诧异,但因为得到了副院长的指示也就没敢耽搁,招呼了一声先前一同跟自己抬钟的同伴之后便加紧步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