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收拾了一阵之后突然犹如发狂一般把本就破烂不堪的桌椅重新砸了一遍,紧咬的下唇间更是隐有鲜血渗出。
“为什么就是不肯教我?!”少年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而嘶哑,几乎是从喉咙间直接吼出来的。
老板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他:“学了又能如何?早死早投胎?”
少年满面不甘地咆哮着:“难道就这么任由他们诋毁冥鬼界吗?!”
老板瘦长的脸上多了几分自嘲的意味:“坦白的说,刚才那些人说的也都是事实,无非是话说得难听了一些而已。弱就是弱,也不是你跟人玩命打一架就能更改的,真以为冥鬼不成神只是句嘲笑吗?”
少年双拳紧握前踏了一步:“我可以!我一定可以的!”
“嗯,那你努力。”老板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其间意味已然明显到了极点。
少年每每见他这般模样时,总是恨得牙根儿都发痒。可自己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老头子所说的都是事实。
冥鬼不成神,这五个字就仿佛是烙在所有冥鬼一族心头的印记一般,时时刻刻地折磨着他们。而随着时过境迁,越来越多的冥鬼族众选择了在绝望与痛苦中接受这一事实,并不再挣扎。
顺从似乎永远比反抗要来的容易,选择了安逸的同时,他们也不得不放弃曾有的坚持。
在这片以神为尊的众神大陆当中,神所代表的不只是力量的强大,还有身份的高贵。而一个不可能成神的种族,是注定会遭受排挤与奚落的。
或许是当初其它五界当中的大神们无聊的产物,每年的十一月十一被定为了召开六界赛神会的日子。在这一天,但凡能够聚齐六界族众的地方都会依照惯例举行这场大会。名义上只说是以此来更清晰地感受神明的力量,但实质上就是六界六族之间合理合法的相互斗殴,并在这之后或喜或忧地得出一个心中早就有数的六界排名。
而相较于其它四界,圣神界跟冥鬼界确实算是从未改变过排名的两界,并且是极为普遍的现象。
如果抛开力量的强弱只单纯以血脉来考量,圣神界的族众从生下来便具有神的血统,这就代表着从近神等级的角度而言,圣神一族是天生便具有极大优势的。
反之,冥鬼界的族众当中绝大多数的近神等级都是最低等的,这几乎就等于从根源上阻断了他们修神乃至成神的可能。
既不成神,那么所谓修神,似也只成了一种自欺欺人的过场。试问谁愿意花费其它五界族众几倍的努力,却只换来不足几分之一的回报?
极少,但确实有。
比如少年此刻死死盯住的这个小老头。
王斩,男,十八岁,五岁生日那天父母同时消失不知去向,至今生死不明。自小流浪在落魂镇的贫民窟中,靠着自己的聪明机智以及臭不要脸分外艰辛地活到了今天。
除了街角那家酒馆里姓云的老板以外,王斩极少与其他人交流,而且行事极为荒诞不羁,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人当成哑巴跟疯子。
王斩知道自己不是,然而也知道自己确实很暴躁,这种情绪是发自于骨子里的,怨气十足而且极为难以平复。
没有谁愿意自小便失去双亲,而且还是以如此莫名其妙的方式失去。即便那时的王斩只有几岁,可他依旧极为清晰地记得那种被抛弃的感觉。
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为了活下去,王斩跟快便什么都没有了,包括曾经还能称之为家的那桩小房子。手中还剩下的,只有生日那天父母亲手交给他的一枚金币。
王斩很想留住这最后的财产,也留住在这之上所承载的那份回忆,只是当他几近饿昏时,突然明白了所谓情怀跟生存比起来,虚幻得就像一个无声无息但有味的屁。
酸臭之极。
在这之后,王斩几乎是半爬半跪地勉强闯入了一家小酒馆,打算用自己最后一枚金币来换取自己的苟延残喘。
省去中间进食的几个钟头,最后酒馆老板再看王斩的眼神,像极了在看一头大耳朵长鼻子圈养类生物。
“拿去,不用找了。”王斩分外豪气地把那枚金币丢到了酒馆老板的面前,随后挺动着稚嫩但圆得像个球的肚子极为费力地往起站着。
酒馆老板看着眼前的金币分外感慨地叹息了一声,而后转头看着王斩道:“孩子,我也没说我这餐馆里有自助业务啊!你用一个金币就想换我厨房俩月的库存,是不是稍微过分了一点?”
王斩异常不怕开水烫地翻了个白眼:“小爷就这么多,你爱要不要,有辙你想去。”
“呵呵,这位小朋友,你听说过人肉叉烧包的故事吗?”
“呃……这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大爷,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坐下好好商量呢?非得奔着后厨去……”
酒馆老板闻言哑然失笑,随手摆弄着手里那枚金币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那就坐下说吧,身世来历言行目的都说说,言辞要谨慎啊小朋友,不然客人的晚饭里你估计就是主食了。”
王斩无奈地撇了撇嘴:“人家毕竟还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你就这么一直恐吓我合适吗?”
酒馆老板慢悠悠地抬眼皮瞅了他一眼:“都快成包子馅了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就直说你想变甜口的还是咸口的就行了。”
“喂!我说还不行……”最终小家雀还是没能斗得过老家贼,王斩只有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身世来历都交待了。
酒馆老板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上下打量着王斩道问了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小子,你是冥鬼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