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兵不如寇,流兵即为贼,战乱年代从来如此。
福伯在听到那孩子嚷嚷的话时脸色顿时便惨白到了极点:“你……你确定他们是冲咱们村来的吗?”
小孩语带哭腔地连连点头道:“千真万确!大概有上百号的散兵游勇,打的都是咱们北仁国的旗号,估计再有片刻就能冲到这边了!看那来势汹汹的模样……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啊!”
“完了……全完了……”福伯脚底踉跄不已地向后倒退了半步,身躯摇摇欲坠地倒了下去。好在有王斩在一旁及时搀扶了一把,这才没有一头栽倒在地上。
“福伯,您是一村之长,要是连您都说这样的话,我们怕是就更没谁可以指望了。”
“对,你说的对,我不能自乱了阵脚……小虎子,马上把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喊过来!让他们都带上家伙!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溃兵把咱们活命的粮食都给抢走了!”
福伯说罢也顾不得再跟王斩多说什么,慌慌忙忙地拎起了自己盛饭的铜盆,拾了跟树枝敲敲打打地聚集林家村的村民去了。
王斩神色凝重地朝村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即便相隔尚有一段距离,却依旧隐隐能看见一股扬起的烟尘,估计过不了多久那伙溃兵便能闯入林家村了。
自七年前北仁与东隍两国开战以来,类似的事情便从来都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但真正轮到自己等人的身上,却还是头一遭。
“希望大家这次都能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劫吧。”王斩湛蓝的双眸当中已悄然多了一丝淡淡的悲悯,目光柔和且坚韧。
“父亲,村口那边出了些事,我得去看看。您吃完饭之后就先回家吧,不要乱跑,我下午干完了活回去给您做饭。”
王斩轻声嘱咐了父亲几句,只是一如从前的没能得到什么答复。
在王斩的印象中,父亲似乎从未开口说过话,打从他带着自己逃荒至此便是如此。那时的自己尚在襁褓,两国之间也没有开战,人们日子还相对好过一些,也就东家一口西家一口地帮着自己父子俩在此活下来了。
村里没人知道王斩的父亲叫什么,倒是王斩的名字颇为被人熟知。早在他身在襁褓之时,脖子上便挂着一块黑漆漆的小牌,似玉非玉、似木非木,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王斩”二字,但凡见过这个牌子且识得几个字的,都将这当成了他的记号。一来二去,王斩这个名字也就在林家村传开了。
但始终没人知道这对父子的来历。
起先也有村人出于好奇而去向王斩的父亲询问过,但每每得到的只是一声或有或无的闷哼。到后来时,也就没人再在一个半疯半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了。加之王斩又天生早慧极早懂事,长到五六岁时基本便已经能够照顾自己和父亲的起居了,人们也就越加淡忘了他们父子是外来者的事实。
而大概又过了两三年之后,北仁与东隍的国战爆发了,具体开战的原因这些消息闭塞的村民并不了解。但越发沉重的赋税与官粮,却是真真切切地压弯了每个人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