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地害怕起来。
“我会”她忽然咬了咬牙,猛闭着眼发誓,“我会努力变强的!”
她的表情一直急剧地变化,仿佛仅仅耗费了短短数秒的时间,她便已完成编剧,分镜,导演等等步骤,在心里上演完一出年度狗血大剧。
“傻。”
啊宅愣愣地看着这个满脸紧张、心里飚戏的女孩,由衷地笑了,他很久没这样地笑过了,笑得那么的入神,沁入心田,他忽然有点怀念自己的小表妹了,也就不知道那个小混蛋现在过得怎样了,他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给跟他爸那样的混球泡了,如果是的话,他能够回到地球,他一定要去揍那个混球。
分明才离开没多久,他却仿佛走开了那个世界很久很久了,久到再也回不去了,不过,他在那里的家,也早没了,回不回去的,都一样。
“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如果说,抛弃同伴这样的事啊,”他从思绪里回过神来,认真地说,“也就我爸做得来,我是做不来的。”
“那哥哥是从哪里被捉来的?”
女孩小声地问。
“非要说是哪里的话。”
阿宅想了想。
“那就是一个见鬼的地方。”
他微笑。
“见鬼?”
微笑总是带有淡淡的亲和力,面对着男人的微笑,女孩歪着头,疑惑地问。
“对啊,那里有很多鬼,有穷鬼、懒鬼、势利鬼、滑头鬼,也有开心鬼和油炸鬼。”
“鬼不是地狱才有的么?”
女孩托着腮,好奇地问。
“人间也不少呐。”
阿宅跳下了窗台,伸手摸摸了女孩的头,就像他带小表妹去买可乐那时那样。
“记不住过去就算了。”
他望向窗外深邃的夜幕,目露茫然。
“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叫王家卫的男人说的。”
“流光容易把人抛呐,到头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他伸了个懒腰,轻轻的哼道。
“去睡觉吧。”
他略显严厉地望向女孩,下达逐客令。
“不要害怕,哥哥不会走的,哥哥会留在你身边。”
似乎觉得自己的视线太过严厉了,他又额外补充了一句。
“可哥哥还没告诉我,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女孩恋恋不舍地小声说。
“我叫啊宅,你也可以叫我阿宅。”
啊宅笑笑。
“那我叫小八,哥哥你也可以叫我小八!”
小八眯眯眼笑。
“那小八快去睡觉吧。”
啊宅再次下达逐客令。
“不要,小八不困。”
女孩鼓着腮帮,气哼哼地说。
“为什么?”
啊宅愣了愣。
他确实没搞懂什么原理,分明前一秒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好像一副要生气的样子,这女孩的脸,说变就变的,是什么原理,怎么做到的?
啊宅很好奇。
“我要哥哥给我唱歌,小八要听着歌才能睡觉!”
女孩鼓着腮帮得寸进尺。
“为什么?”
啊宅依旧木然。
“哥哥唱歌哄妹妹入睡,这种要求,不过分吧?”
女孩松开了鼓起的腮帮,略显沧桑地叹了口。
“不过分。”
阿宅认真地想了想,点了点头。
“对嘛对嘛。”
女孩嘻嘻地笑,露出一种奸计得逞的表情,活脱脱像一个狡猾的小骗子似的。
“如果你错过了我的火车,你会知道我已离开。”
没有多余的周转,阿宅径直地开了口,他唱的是一首很老的英文歌,歌词很单调,来来复复就那么几句,可却透着一股疲惫的沧桑。
他喜欢这首歌,喜欢这种漂泊在逆旅里的感觉。
“你可以听见汽笛在一百里以外响,”
“一百里,一百里,一百里,一百里,”
他唱的很慢,每个音节都在缓缓地流转,仿佛每一个百里他都亲自走过,那是一场很久很久以前的旅行了,久远而悠长。
“你可以听见汽笛在一百里外响,”
“主啊,我已离家一百里,两百里,”
啊宅重新跳回了窗台,依着窗框,眺望夜空中的云与水。
“主啊,我已离家三百里,四百里,”
他轻哼着歌,轻嗅着漫天的雨,仿佛要把所有的雨流统统纳入肺腑。
“主啊,我已离家五百里。”
时间在歌声里悠悠地流走,夜雨淅沥淅沥,耳边传来女孩恬静的鼻息,像是在为男人的歌声伴奏,也许是歌太慢了,也许是夜太深了,也许是心松开了,她不知不觉间就趴倒在桌子上,沉沉地睡去。
“离开了家。”
他轻声唱道,对着整座黑夜下的世界。
窗外暴雨如流水,冰冷的鳞片滑过水流,于黑暗之中,无声地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