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深夜的拉面(1 / 2)清风白游首页

天空忽然飘起了雨,细雨蒙蒙的夜晚,街道冷清,行人寥寥。

远离喧嚣的城市角落里,寒冷的风在潮湿的街道上呼啸而过,像是在黑暗里游荡的索命幽魂,掠过每一个顶着夜雨的行人,冰冷地吐息,喷薄出渗人的温度,令衣衫单薄的人们忍不住加快了几下脚步。

白色的水汽从咕咕的汤锅里袅袅地腾起,仿佛在歇力地妆点着这条偏辟小巷弄里的最后一缕人烟气。

面摊老板利索地将一大勺乳黄色的大骨汤浇入盛满拉面的大碗里,再往碗里头夹上几片肥瘦均匀的卤肉叉烧,然后洒上几粒细碎的葱花。

大概是因为饭桌前的这对年轻男女应该是今天最后的客人了,抑或是那位笑嘻嘻的小女孩的缘故,老板大方地为他们加多了几块大块的叉烧。

女孩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春日里盛放的早樱,成片成片地砌在一起,堆出一片粉红色的天空。明媚的阳光穿透树叶的屏障,打落在纷飞的花舞里,细腻的柔光仿佛能够融化世间所有的寒冷。

面对这样的微笑,很难不让人联想起那轮暖洋洋的朝阳,高高地挂在湛蓝的天空上,温和地发亮,仿佛可以抚平凛冬留给大地的所有伤痛。

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老板也都由衷地笑了,隔着冒起的汤锅,一老一少的笑意随着白烟升腾,烟雾里,女孩旁边坐着位年纪稍大一点的男孩,此刻他正托着腮帮怔怔地发呆,恍惚间,仿佛就连风声雨声都跟着躲了起来,隐匿在浓密的白雾里,打起微微的鼾声。

夜如此平静,透露出的祥和仿佛能够温暖整片天空。

细细想来,这场冷雨,其实也没那么冷。

女孩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白白的小手托住下巴,笨拙地往前倾着身子,认真地看着老板手里的动作,小小的眼珠子随着面团在浊汤中转动,时不时忍不住用力地咽一口唾沫,深深地嗅一口朦胧水汽里的面香,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着急,明显就是饿坏了。

对于做惯熟人生意的老板来说,男孩女孩都很面生,从他们的年纪大致可以推断出他们应该是最近才搬来这一带的居民,平日里父母管得比较严,少有独自外出的机会,只有等到午夜父母都入睡了的时候,年纪稍大的哥哥才会牵着晚饭没吃饱的妹妹小心地避开父母的察觉,偷摸着溜出来,攥着兜里面的零花钱,在这些陌生的阴暗小巷弄里,漫无目的地寻找仍在营业的食肆。

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地方,不知道多少潜伏的凶险就埋藏在寂静无人的夜里。

这里不同于繁华的城区,这是混乱且肮脏的贫民窟,是正义的光芒照耀不到的地方,也是堕落者、失败者以及人渣们的聚集地。

他们从不会刻意地掩藏心里的兽性,就像那些贪婪的野兽一样,喜欢蛰伏在某片看不见的黑暗里,静静地等待着愚蠢无知的小白兔们跃入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里去,然后猛地大跳出来,残忍地吞噬掉猎物的价值。

相比于城市里其他猎食者而言,他们或许是最低等的猎食者,但他们同时也是最直接,最血腥的猎食者,而他们的猎物,往往都是独行在偏辟小路里的弱者,就好比,此刻坐在面摊上吃面的那对年轻男女。

假若这对小客人落到那么混球的手上,不难想象,男孩将会被捉去某座隐蔽的苦窑里当奴役,而女孩则可能会被那混球侵犯过后,被送去某座地下妓院里沦为男人们的廉价玩物,这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没有足够实力便只能沦为他人的猎物。

“我要开动啦!”

拉面很快就上桌了,女孩闭着小眼,急匆匆地祷告,也不顾面汤的滚热,抄起筷子便哧溜哧溜地吃了起来,热腾腾的蒸汽一下就把她的脸颊弄得红彤彤的,皎白的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露水般的汗珠,淌过她长长的眼睫毛,在她的素脸上划出一条好看的玲珑曲线,然后滴答的一声,掉落在面碗里了。

而她却浑然不知。

看着女孩吃面可以说是一种享受,啊宅从没试过这样认真地看着一个人全然忘我的吃饭,好像环绕在她的小小世界里,只有一张木桌子,一碗冒着热气的拉面,一个看着她吃饭的男人。

她相信那个男人,犹如相信手里的那碗面。

信任,同样也是对一位厨师最中肯的评价。

烟雾蒸腾的面摊边缘是一层用方布整齐排开而组成的门帘,门帘不是很长,却格外的紧致,薄薄的布帘连在一起,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帘内温暖祥和,门帘外冷雨逼人。

一道复杂的目光穿过了倾盆的大雨,投向了门帘里的温馨。

杨彪就藏在临近面摊的某个角落里,他手里死死地攥着一根透明的石英试管,目光死死地锁住坐在摊子上吃面的男女,仇恨、愤怒、犹豫、恐惧,各式的情愫交积在他的心里,发了疯似的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