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的根其实就是外廷,其实就是内阁首辅杨廷和。
若是真的如此倒好了,黄锦暗暗想道,易地而处,恐怕自己也得好好掂量一番。
思维的速度很快。
就在黄锦胡思乱想的当口,白玉京已经轻咳了一声,朗声开口:“启奏陛下,内臣白玉京有本要奏……”
帝撵仍旧一片安静。
于是白玉京略作停顿,便继续说道:“昨日陛下下中旨,除了定下以太后仪仗迎接兴献王大妃入城之外,又向群臣争取意见,希望尊奉兴献王为皇帝,尊奉兴献王大妃为太后,内臣闻说群臣激涌,要联名抗谏,以图陛下收回成命,心下颇不以为然,何也?大行皇帝遗诏,陛下伦序当立,即位为帝,名正言顺。既然由陛下您接掌皇位,那么先考加尊,便也顺理成章……”
“住口,休要胡言乱语,怎么就顺理成章了,先王舜帝即位,也没见他礼尊其父,难道陛下敢与圣人比肩么?”
望着气呼呼的毛澄白玉京笑了,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毛大人以舜帝作比,那咱家也选个人作个例子……”
“舜帝乃上古贤王,历朝皇帝之表率,不知白公公想要选个什么人和他做比较啊?”毛澄不屑的打断白玉京道。
帝撵内的朱厚熜也十分好奇,视线透过纱幔望着远处的白玉京,神情愈发专注起来。
议论声四起,实在舜帝的名气实在太大,乃三皇五帝之一,比如夸某位皇帝贤明,用到尧舜禹汤之时,那绝对是对其最大的褒奖。
在所有人心目中,好像找不到另外一名皇帝可以与舜帝类比他既得圣明无比,又得继承别宗的皇位,还得尊奉其父为皇。
不然的话,何以驳倒毛澄,驳倒群臣?
众目所集之处,白玉京不慌不忙的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其实不是别人,正是本朝的太祖高皇帝。”
帝撵内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是因为这声脆响,这声脆响究竟由什么所发出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白玉京提到的这个人根本就让众人无法反驳。
朱元璋称帝之后,追封父亲朱五四为仁祖淳皇帝,祖父朱初一为熙祖裕皇帝,至今他们的排位还在祖庙当中供奉着。
而这两位皇帝别说坐过江山,生前恐怕连一顿饱饭都没吃到过。
“怎么样毛大人,难道你敢说太祖高皇帝不圣明么?”
无耻!
毛澄羞愤欲绝,气呼呼的看着白玉京,偏偏却无言以对。
没有人敢质疑这个问题,并不仅限于毛澄一人。
“没话说了么?咱家倒想请问一句,太祖高皇帝当了皇帝之后便可以追封他的父亲祖父都为皇帝,当今陛下身为他的子孙,为什么就不能追封自己的父亲为皇帝呢?”
“白公公此言差矣!”就在毛澄目瞪口呆无话可说的时候,群臣当中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白玉京循声望去,发现居然不是别人,正是夏言。
很好!
他忍不住笑了,冷笑,然后说道:“原来是夏言夏大人,不知大人有何教我啊?”
众人的视线从白玉京的身上挪到了夏言的身上,朱厚熜一方且不必说,文臣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对这个在如此当口还敢跳出来的人心怀感激,同时寄予厚望。
“此一时彼一时也,太祖高皇帝可不是继承的朱氏的天下,而是靠着一刀一枪从蒙元手中得到的天下,今上却不同,而是继承的孝宗一脉的皇位,既然白公公适才提到了太祖高皇帝,那么定然知道皇明祖训,其中明确规定: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按照祖训规定,今上必须认孝宗为考,认太后娘娘为母,否则的话,如何有权继承皇位?”
“说的好!”毛澄忍不住击节赞叹,这本就是继嗣派的理论核心,只是白玉京猛的提到太祖皇帝,震撼之下,他居然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朱厚熜的神情黯然下来,夏言所说乃是一道跨不过的坎儿,若非有孝之一字支撑,他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所有的文臣同时微笑了起来。
他们全是继嗣理论的坚定支持者,能够看到白玉京这个继统派的核心人物吃瘪实在高兴的很。
“罢了,尊奉朕之父王为皇帝朕之母妃为太后之事搁后再议吧,如今朕之母妃已至郊外,不能总让她老人家一直等着吧?”朱厚熜的声音自帝撵内悠悠传出。
群臣愈发兴奋起来。
“陛下稍待,内臣还有话说!”关键时刻,白玉京忽然再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