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绍苦笑道:“别说叫我吃苦头,现在想拿走我这颗脑袋的人,估计都能打王府排到怀礼门去。”
刘姬认真地注视着李存绍的面孔:“可殿下心里知道,这些人中没一个能夺去殿下性命吧?”
李存绍好奇地看向刘姬,面前的娘子似乎总是能猜中自己的想法。他赞许地点点头:“我还没外间一些人所想的那么不堪。”
“我爹说殿下不是凡夫俗子,是天上的星宿。”
李存绍一撇嘴:“那是迷信。”
见李存绍的嘴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词,刘姬立马追问道:“殿下说的这词是什么意思?”
“嗯”李存绍摸了摸下巴,想了一阵解释道:“就是完全没有凭依,信口骗人的鬼话。”
“那殿下与儿郎们所说兴复大唐的宏图,也是迷信的鬼话了?”
李存绍大汗,连忙说道:“这完全不是事。”
“那殿下兴复大唐也是嘴上说说而已,有什么真正可以凭依的?”
“我可没想去骗人,我确实如此想,也打算这么去做。”
“那我爹也确实是这样想,也没想去骗人。”
李存绍无言以对,刘姬的脸上顿时露出战胜之后的笑意。
李存绍一拍大腿:“差点忘了,我这找你是有正事。”
刘姬突然站起身来,脚尖点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随着身姿在亭中翩跹旋过,一阵幽香也仿佛从裙角的沿上飘散出来。李存绍口齿间生出津液,苦茶在嘴中残留的余味也被瞬间冲淡了。
刘姬停下身来,用促狭的目光打量着李存绍:“我还以为殿下又想来这赏花了。”
李存绍知道她说的是新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也是自己二人,也是在这个亭中。
“说正事,”李存绍示意刘姬坐下,环顾四周,看到奴仆们都在亭子十数步外背对站着,这才低声说道:“你跟你爹在外头见识多,知道衣带诏是怎么回事么?”
刘姬闻言一愣,很快就猜中了李存绍的意图,愕然问道:“殿下是想做假诏?”
李存绍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我猜官家心里也有这个意思,既然如此也不能完全算是假的。”
刘姬更惊讶了:“殿下可真是迥于常人,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
“现在不是顾忌那些的时候。”
刘姬秀眉紧蹙,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我劝殿下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罢。”
“怎么说?”
“从古至今,史书有载的衣带诏也只出过一次。”说着刘姬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问道:“殿下不会怪罪我一介妇人言事吧?”
李存绍摆摆手:“此事我还未与别人提起,你接着说。”
刘姬想了想,便接着道:“且不说那衣带诏该如何伪作,但说本朝从无所谓衣带诏的先例,世人必会因此生疑。就算世人信殿下所做诏书是真的,亦会怀疑殿下隔了这些时日才将其公之于世,是隐诏不发另有所图。
故而无论人们信不信那诏书真假,都会有损殿下名声。所以妾身为殿下着想,觉得做假诏此事并无必要。一条不知真假的诏书,难道比真正坐在洛阳宫里的官家更有名分?”
李存绍默默思索了一阵,觉得刘姬所言很有道理。他细细想来,做那什么衣带诏确实是多此一举,并不会起到什么影响大局的作用。
“你说得很对,这法子是我之前刚想到的,现在看来是有些欠缺考虑了。”李存绍看向刘姬的目光里流露出赞赏之意:“你跟那些寻常的妇人很不一样。可惜不是男儿身,不然幕府之中该有你的位置。”
刘姬款款行了一礼:“不论是幕府还是内府,都奉殿下为主。”
李存绍点了点头,觉得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便抱拳道:“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