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项目取得新突破,下周的发布会可算是有了新的亮点,集团总公司负责人特意来到杨一航办公室,千叮咛万嘱咐他要紧张起来,重视这一次的新品发布,势必要打造一场让集团众公司耳目一新、流芳千古的经典展演,顺便放了他半天的休假,让他抽空好好休息,养足精力,准备好在下周打一场“硬仗”。
杨一航在工作上的优势很突出,再危机的时刻也能面不改色,四两拔千斤地做出应对复杂事项的最优解决方案,这既是优点,又难免不会让上级产生多余的担心,倒不是担心他做不好事,而是担心他对事情重视不够。
他难得产生了不解,怎么才算重视?非要步履匆忙地在办公场所跑来跑去、上台发言时紧张到话都说不利索、加班加到凌晨四点半才算是重视?
那个从周谨手里买回来的杯子被他带到公司使用,此刻正端正地摆放在办公桌上,他一边思考,一边盯着它看。
记得这杯子当时被谢欣取出来用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哪里磕着碰着,他喝水时她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把他盯住,像是他能一口把它给吞碎似的,这种紧张的程度,倒可谓足以称得上重视。但只是肤浅地表现出这种重视又能怎样呢?终不过是被它无情的主人抛弃在蓉城,置身在无人问津的跳蚤市场地摊之上。还不若将其大方地放在一个窗明几净的地方,临走之时顺手揣上。
打开抽屉,杯子的包装盒依旧完好无损地被他置在角落,精致又华贵,一幅画被细心展开,平铺在包装盒之下。
画是被藏在包装盒之内的,杨一航取杯子的时候,不小心从里面给漏了出来。
画中的男生留着利落的短发,身着浅蓝色西装,脖子上系着松垮的蝴蝶结,鼻梁高挺,双目有神,轮廓深刻,连头身比都和他如出一辙。
从第一眼看到画中人时的震惊,到他一一抚平画上的褶皱,确认了画中那人正是卸掉所有伪装的自己时,谢欣那张时而狡黠时而明艳的脸就在他脑中无数次地挥之不去了。
胸中掀起滔天巨浪,眼底隐匿壮阔波澜。
她放在宿舍的画具、从图书馆借的美术类书籍、画作右下角风格独特的署名……
种种证据清晰地指向,这幅画的作者,就是谢欣,那晚她强行摘他眼镜,竟是想确认他和这画中人是否如一,不过他却制住了她妄图“作恶”的手,让这个谜题被永恒地留在了两人最后一次会面的晚上。
杯子到手已经几天,这两天他的心情也已渐渐平复。
他反复看了几次谢欣那条只有一个“拜”字的朋友圈,想着她连杯子带画作地把所有东西弃在了蓉城,说她无可留恋,那拍照纪念干什么说她念念不忘,那丢弃它们又算什么,一时间也无法品味那个“拜”字背后的意蕴。
看着眼前已被复原得几乎看不出褶皱的画纸,久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杨一航伸手摘掉了自己的眼镜。
他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摁了摁负累多年的山根,一双又黑又亮的粲然之眼重现天日。
“航哥……航……”同一批进来的同事见了他,忽然失声,这狂到作孽、又狂又欲眼睛是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航哥?
杨一航短暂地和他打了声招呼,道:“休假半天,我先走了”。
他凭着记忆在沙龙剪回短发,在商场换上浅蓝的西装,最后在选择领带还是领结的环节卡了壳,直到整个人的装扮和画中人的扮相一一重叠。
杨一航淡淡地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不觉有任何违和。好眼光。
现在的女生比他念高中时候的还要开放和疯狂,从商场出到车库短短几分钟的路,他的回头率指数一路狂飙,被要微信打断了两次,被故意撞上来碰瓷打断了两次,被要签名打断了两次……纷纷被他冷言冷语冷眼神怼了回去。
他以崭新形象出席下周的发布会,上面若再说他对工作不够重视,那不重视就不重视吧。
抬手看了看表,接周谨出来吃饭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