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见栖离开驻玉宫,林辜苦笑着垂下眼,低头看向亦违,“殿下若要责罚子寻,也是子寻应当承受的。可我想要你知道,前线军马浴血而战,为的是自己的父兄妻儿不受侵扰,不是为了保你稳坐长安发号施令。若你始终搞不清这一点,就永不会有君临天下的那一天。”她淡淡地看向亦违,“我可以任你责罚,可一定得在边境安定之后,在那之前,一切政务你都不必再管。”
她没有再管站在原地痛苦流涕的亦违,转身离开驻玉宫。对守在门口的司徒月道:“看好九皇子。”
她又走了两步,温丞坐倒在地,眼神中满是仇恨,怒瞪着林辜。离昭守在他身边,有些紧张地看着林辜。林辜俯身下来,在温丞耳边轻轻道:“从前我想,哪怕你心思浅薄才智平庸,我仍旧可以保留你与温家的尊严。可你如今蠹国害民,眼中只有你的权势,而无半分天下百姓,难道是想好了来日连带着你的氏族一起万劫不复?”
温丞咬牙切齿道:“你和我,谁万劫不复也不一定呢!”
林辜像是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看了温丞一眼:“丞相好志气。”她抬起眼,看了一眼离昭,“你先别下手太重了,打得他三个月没法出门没法理政就是了。”她终于笑起来,“我很好奇,你的影卫都去哪儿了?”她看着温丞在袖子里左右摩挲,拿出一个用来召唤影卫的鸣镝,淡淡道,“丞相别忙了,我已派了人去解决了你的影卫,无论你召唤他们多少次,都不会有人有命来应和了。”
她站起身来,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可她太清楚自己不能倒,至少这个时候不能倒:“九皇子生病,丞相重伤,所有奏折都要送到皇后娘娘处不得有误。”
她仰起脸,看着头顶四角的天,终于有两行泪缓缓坠落,顺着脸颊滑下来。
无出左右,杀身成魔,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原来是要把屠刀,压在至亲之人的脖颈上,才能换来想要的结果。
入夜,陆见栖立在凤澜殿侧殿外,司徒月站在林辜的屋门口,看着陆见栖道:“侍子已经睡下了,她今日有些疲累。”
“我来跟她道别。”陆见栖的眼眸中似有水雾,“明日一早,我便领兵出征了。”
“殿下一路平安。”司徒月叹息了一声,还是侧过身,让陆见栖进去,“侍子或许也想要跟殿下道个别。”
陆见栖慢慢地走到林辜的榻边,看着她睡着,忽然就没了道别的勇气。他怕她醒来,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还不如一个字都不说。他俯身探下来,温热的呼吸像是一只温柔的手,然后是他冰凉的唇,轻轻落在林辜的眉间。
林辜忽然笑了,睁开眼道:“陆见栖,你的胆子就这么一点?嗯?”她抬起手,轻轻挽住陆见栖的脖子,撑着自己仰起脸,她的鼻尖几乎触到陆见栖的鼻尖两个人近在咫尺的距离,却都没有感觉到一丝呼吸。
陆见栖的呼吸窒住了良久,许久他微微偏开头,艰难地呼吸着,苦笑了一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林辜笑了笑:“你说呢?”她仰起脸,唇飞快地擦过陆见栖的耳垂,几乎瞬间陆见栖浑身一抖,转过脸看着林辜的时候眼眸微红。
林辜忽然意识到什么,惨白的脸色忽然泛起红来:若没什么事,你早些走。”
她话没有落地,他的声音却更轻,像是一阵从耳边刮过来的风:“晚了。”他翻身压在林辜身上,手肘撑住榻,将林辜圈在他的手臂与榻间,道:“侍子可知,这次上战场,我不一定能活着回来。或许我终究没那个福气等到洞房花烛。我之前就立过誓,此生非你不娶。只是我想问你,你可愿成全我?”
他的声音像是在踩在落叶上才会有的沙沙作响,惹人鼻酸。林辜想这个时候男子总该是要说些情话的,带着半是强迫半是诱导的意味。可陆见栖,分明是在卖惨。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旧在害怕自己任何一个举动,伤着她。
她的眼眶也是不可抑制的红了,偏过脸去,让眼泪顺着眼角轮廓流到枕上:“我不愿意。”
陆见栖的身子又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