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玥耸肩,听命离去。
一身白色,模样与道袍相似,穿起来衣袂蹁跹颇有一番高人风范,头上簪银色莲花小发冠,眉目淡雅轻薄。
她双手拢在袖中,低垂眉眼立在马车旁,两匹白马拉着朱色华盖马车,车前挂着两盏羊角风灯,车门上画着崔家的家徽。
崔言在她身侧,青衫落拓,玉莲冠,子午簪,扶着崔外祖母上马车。
在往外一点,停着两辆相仿的马车,一辆马车车角垂金铃,一辆马车车角挂兰灯。
崔嬛站在杜氏身后半步,绯色衣裙在一群淡抹颜色的人中格外亮眼,她眉尾微勾,似有若无含着几许少女媚态,目光却盈盈,似盛一方天泉碧水。
杜氏端庄而少言,带着笑恭迎长辈上马车,秋香色衣衫不捉痕迹的显出正房的尊贵。
崔嬛于她,不过跳梁小丑,不屑搭理也不许她墮了崔家门风。
崔薇倒是难得一见的乖巧,许是因为赵氏在身旁,她见着唐玥的时候那瞪大的眼睛,愤怒的眼神和几欲脱口的咆哮都被她死死的咬在了唇边。只杏眸圆滚滚的瞪着人,瞧着还有几分可笑。
赵氏穿着自然是富贵。唐玥还是第一眼瞧着这两位婶婶,方才见礼之时没来得及细细打量,现下到琢磨出几分来意。
看来,安弦的行踪他们都知道了。
唐玥心下了然,只是这知道……又是从何处开始的?
“走吧。”崔言拉着唐玥上了马车。
一路无言。倒是风铃几次看着唐玥目光欲言又止。
她怎么听着……后面的马车里有哭声?
“她便是母亲说的贵客?”崔薇满脸不可置信,那不就是个想要勾搭她熙哥哥的狐媚子吗?算什么贵客?用得着他们上赶着去巴结吗?
赵氏冷目一扫,顿声训斥“你以为她是谁?平王的未婚妻!你以为平王是谁?是你那个熙哥哥能比的人物?”眼中讥诮之意如银针一般刺在崔薇眼中,让她心如刀绞!
瞬间理智脱笼,她张口就道“在我看来,那什么平王!一百个都比不过熙哥哥一根手指头!”
“母亲你休想借我婚事攀龙附凤!我这辈子除了熙哥哥谁也不嫁!”像是幼兽低吼,愤怒不言而喻,她眼眶微红又湿润,如同被雨洗过的红宝石。
她满心以为父母最在乎的应该是她的幸福,她日后的夫君定然要她真心喜欢,可是为什么在母亲眼里?她就只剩下了攀龙附凤这一作用?王家不好吗?四大世家之一,往来通婚,知根知底……
赵氏第一次对着这个女儿生了怒气,可因为在外面不能打她面颊,免得留下痕迹,便只能掐她手臂,狠着脸训斥“你以为王熙和王家算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不知道唐玥这次来崔家就是上面的人给崔家一个机会!那是示好的机会!”
要不是她耳聪目明!今日来的就不是她了!
还轮得着崔薇?
要不是为了给这笨女儿铺路,她又何必上赶着来捧一个侄女儿?
真是蠢死了!
赵氏气得要命,崔薇也打定了主意要唐玥好看!翠微山风景独好,尤以日落最美,万倾山河浸入灿金落日之色中,日日不同色,达官贵人也好,文人墨客也罢,亦或是贵女娇客,最爱寻了三五友人去翠微山赏落日,她崔薇不说别的,在贵女的到还是一言千金的!
两人在买车里闹腾得火星子四溅,杜氏和崔嬛也是明里暗里机锋暗藏。
杜氏靠在软枕上似是闭目养神,双手叠于腿上,温雅端庄,捻着大妇的口气道“我听丫鬟说,昨日你与崔嬛一同去见了王熙?”
语气淡淡,半点没放在心上。
崔嬛摸不准这位夫人嗯意思,她去见王熙从未避开这位夫人耳目,她自知在家中能一手遮天的只有这位夫人,平素晨昏定省一向恭谨,心里虽不乐意,面子功夫抹得那叫一个好,这位夫人也是赞成她去见王熙的,此刻翻盘,意欲何为?
“是,母亲,昨日禀了您身边的桂嬷嬷后,薇妹妹约我去见了熙表哥。”
崔嬛敛手在腿上,半弯着腰,低着头谨慎的回道。
杜氏轻笑一掀眼帘,目光斜斜的打在崔嬛身上,似将人剥了衣衫般看得干干净净,让崔嬛如坐针毡,只听她依稀开口“我知你想攀上王熙的高枝儿,谁让他是王妱的弟弟,王家幼子,上不需要承宗祠,有父母兄长照护,下母亲疼爱幼子,一去在家中便不一样。”
“我平素不拦你,想着凭你的姿色,手段,又是我身前教养的,名份也是嫡女,做王熙的嫡妻也是不错,崔薇不及你会讨好人,性子太直,王夫人是看不上的。”
“此事,你没有做错。”杜夫人简单的下了定语,她也的确乐见其成。
崔嬛松了口气,她日后出嫁之事可是掌握在杜氏手中的,真是万万……得罪不起!
可杜氏话音一转,崔嬛听得心惊胆战“可是!”
杜氏语气不变,眼风却如刀刮向崔嬛“你不该去惹唐玥!”
“论情,她是你表姐,她母亲崔令更是与你父亲一同长大,两人不是亲兄妹却比亲兄妹还亲,论礼,她为郡主,你不过一个平民,算得了什么?”
“她在崔家,是长房的意思,更是崔宗之亲自接来的!她未婚夫平王白黎如今更是权倾朝野,崔家王家再势大,你也该知道,大不过头顶那位的青天!”
“她看不上你那熙表哥,也不屑与你对上,哪怕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你只要识趣儿,唐玥不会为难你。”
杜氏说完继续闭目,留崔嬛被羞得面目绯红,一口银牙咬碎。
这话里话外,都是在埋汰她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