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姐你醒了?不好意思,刚刚那个坑里有污水,我一时看不到深浅开进去了,把你给颠簸醒了。”
没第一时间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戴良辉忽然将车速放慢了一些,他冷不丁给我递来一个黑色的头套:“刘小姐,麻烦你把这个戴一下。”
我更是不安:“为什么要让我戴这样,你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
“刚刚上车没多久,刘小姐你就睡着了,我寻思你也能睡那么一会,我就没让你戴,现在你这不醒了,我再不执行周老先生的安排,回头不知怎么向他交代。”
顿了顿,戴良辉言辞间有淡淡的叹气:“周老先生还是心软,他那是禁不住你求,也禁不住一次又一次拒绝你,他就让我带你去见小唯一趟。不过他也是为了避免以后许多麻烦,他说请刘小姐你务必委屈一趟,别把路给认着了,回头你自己跑去找小唯,到时候他不知如何面对小唯。”
从惊惶里倏的一声过度到狂喜,我的心都差点要蹦出来,我忙不迭接过那个头套径直往自己的脑袋上扣:“我配合,我全力配合,老戴麻烦你将车开快一些。”
戴良辉似有笑意:“这边路子坑多颠簸得厉害,再往下快车子都要被颠簸散架了,刘小姐你别心急,周老先生都给安排了,我肯定能让你见上小唯。”
自从周唯被带走之后,连续的这些日夜,我寝食难安,脑海里面每每掠过关于他的浮光掠影,内心更是焦灼得难以自持,只想赶紧再见到他。然而当这一切幻想即将要成为现实,我内心又起了别的尘灰。
周唯,他现在是怎么样的状态?
见到他时,我第一句话应该是说些什么?
如果我忍不住想要扑上去拥抱他,那该如何是好。
大脑纵横交错着各种念头,我心乱成一团,我越是无所适从仿佛时间就跑得越快,好像也没有多久的样子,戴良辉就停住了车,他客气说道:“抱歉刘小姐,你现在可以把头套取下来了。”
我连忙摘下:“到了?”
“是的。”
答得简洁,戴良辉下车来给我打开了门,他说:“我已经安排好一切,刘小姐你待会穿过前面那边柠檬树林,再沿着橙子树林走大约一百米的光景,就会看到有个小凉亭,你和小唯会在那里碰面。刘小姐,你只能待十五分钟,你走去凉亭需要用的时间以及你走回这里的时间,也包含在里面。”
望着前面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林,我有些发愣:“可是,那明明很远,这来回得起码要去掉六七分钟,那我跟周唯见面,也就只能待不到十分钟?”
“是的。”
又是程式化的回答,戴良辉耸了耸肩:“这也是小唯主治医生给出的建议,现在小唯要配合治疗,他与外界交集太多,可能会给他带来不寻常的情绪波动,这极度不利于他病情的控制,还望刘小姐谅解。”
听到这里,我硬生生压下诸如“这样见了跟没见有什么区别”这种话,我含着嗓子:“好,我知道了,我会把控好时间。”
随手往兜里掏了掏,戴良辉掏出一个类似手表的玩意,他递给我:“计时器,刘小姐你留意一下,在差不多还剩四分钟时你就要回来了,否则周老先生极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再见到小唯,明白了?”
心口梗着一碗陈醋似的,酸意涟漪成河,我点头:“嗯。”
戴良辉又是歉意满满,他仍然朝我摊着手掌心:“刘小姐,我再冒昧一句,麻烦你将手机交由我保管。”
咬咬牙,我迅速把自己的整个包包塞到戴良辉的手里:“全给你,我用跑的,带着这个跑得慢。我去了!”
得到戴良辉的点头首肯,我拔腿就跑起来,我搅动的风从四面方朝我扑过来散了我的发,我用手一边撩一边只管往前跑,我一个不小心脚下被一小块石子绊了一下,我的身体惯性的往前抛摔过去。
那些铺陈着的小石子,在与我对磕中取得了绝对的胜利,我的膝盖和被硌住的骨头痛得要命,我却能咬咬牙站起来,连身上的泥土都来不及拍去,跑得更快更是一往无前。
终于,我的眼前浮现了一个风格简单的小凉亭,在那些翠绿环绕的白壁里,有个熟悉的背影在我的眼眸里浓缩成雾霭,迷糊了我的双眼。
连忙下手捣去身上的尘土,我步履迟疑几秒,我疾步上前去,我轻着嗓子:“周唯。”
那背影,明显先是一个怔滞,不过是一瞬间,周唯像是遭遇了洪水猛兽似的,他腾一声站起来,像是火箭那般肆意往前飞奔。
我一个心慌,也急忙抬脚要去追他:“周唯,你不要跑,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你知道….”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凉亭边上的坎坎绊了一下,我在周唯的身后,又啪的一声,与这地面缘分紧凑的再次摔了个狗啃泥。
身体再僵,周唯迟滞一阵还是转过脸来,他走到我面前来将手臂伸出来示意我可以用它来借力站起来,我服从他指示的同时,额外多作一些我难以自禁的动作,我的手从他的腰旁伸过去,我抱住了他。
他瘦了。
曾经我伸手去环他,我手臂贴着他身躯的地方,会很容易感受到他结实的肌肉,而这次,更多是被骨头硌到的感觉。
还有就是,曾经那么温暖过我的一个人,曾经像是我所有堡垒的一个人,现在看起来就像一片风吹柳絮。
我正难受得不可自持间,没有任何的犹豫,周唯就像掰个玉米杆子似的将我的手剥离开来,他后退几步,确定与我保持了最佳距离,他把视线转向别处,冷淡的声音:“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只离我几步之遥,我竟没有勇气上去再死皮赖脸拥抱他,我抽了抽鼻子:“我必须要见到你安全了,我才能放心。周唯你不用太担心,我很快就会走….”
“你现在就走。”
不容置喙,周唯声线的棱角更是冷硬得分明:“刘多安,你必须要时刻切记,你我已经全无关系了。你必须,或者你想,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你不能因为你想怎么样,而对我作出骚扰。”
我那个小小的鼻子里,仿佛藏下了一吨的陈醋,酸意绵绵不绝越演越烈,我需要竭尽全力才不让自己掉下脆弱的眼泪,我当做没听到周唯说的这些狠话,我自顾自的:“周唯,我想给你说,你好好休养,我一切都挺好,爷爷他很照顾我….”
“这些我也没兴趣知道。”
声音更是冷冰冰,周唯的余光从我膝盖处一扫而过,他皱起眉头:“你走吧,最好去找个医院处理处理膝盖上的伤口,你别到时候伤口感染病菌,你又要怪是我害的你。你不心疼自己,没人会知道心疼你。”
我与他相识那么多年,即使和他一起的日子平和的总是少得可怜,我怎么又听不懂他这话里面的意思呢。
他分明是看我膝盖破皮流血了,他有些看不过去,但他又不能放开他端着的架子,他怕他一旦放开了这些东西,我会更陷入无穷的万劫不复吧。
心难受得死去活来,我更是拼尽余力的保持平和状态:“我知道的,呆会就去弄。”
哦了一声,周唯的目光又游弋着落到我的腹间一阵,他恍惚几秒之后,神情变得分外复杂,他含着浅嗓:“孩子,你去做了?”
若是让周唯知道,我肚子里面的孩子,丧失在周天权的拳打脚踢下,估计这会成为他一生无法跨越过去的沟壑了。
连忙点头,我扯谎说:“是,医院通过我上次填写的资料找到我电话打给我,动员我为了孩子负责,不要因为心软制造出悲剧,我就去了。我没一个人去,是马小妍和钟阿姨陪我去的,她们把我照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