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眉目皱起,百思不解的样子,白唐又问道:“鹿台上可观朝歌,他造那玩意儿多久了?”
小童粗粗一算,道:“六年有余。”
白唐于是不再说,袖子一拂,便遮了那千里镜。
再没什么可看,已到最后一战,最多明日,便是殷寿与苏姚绝命之日,哪怕他们挨过了一日一日的阴寒,也挡不住无中生有的留言,终究逃不过那最惨烈的一战。
小童始终猜不透这些事里的污糟,白唐便笑嘻嘻的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多看书慢慢想,自己却拖了墨赦去说悄悄话。
他方才看见苏毓秀,心里一动,才将忘却许久的要紧事想了起来,火烧屁股也似的坐不住,拉着墨赦方行了几步,便道:“苏毓秀要被押上天庭的普华台上,受雷击十一日,才能神魂化尽,润泽神界。”
他眉头拧的死紧,揉捏着太阳穴回忆道:“当年谢必安曾在此时救她一命,因缘际会破了那普华台上的十一道困神锁,还将她私自送入凡尘,转世避祸……麻烦的是,现在我们出现在了这地方,不知道此时的黑白无常还会不会出现。”
是的,他此前一直奔波在寻四种救世神物的路上,从未细细思量过这个事。
一个世界上怎么能存在同样的两个人,倘若他在这里,那谢必安又在不在?他要做的那些事是不是都得落在他肩上?
他们是地府鬼差,上天的次数寥寥无几,而那一回上天,墨赦也格外印象深刻,因为那一次后,谢必安整个虚弱了近千年。
原来是那个时候,就因为他的一错眼,
谢必安便去救了苏毓秀。
旧事不需多提,白唐也非是原来的谢必安,到如今也只能对谢必安救苏姚一事慨叹一声头生反骨少年意气,再讲不清其中缘由。
墨赦略思索了下,道:“应当无事,如果当真咱们要顶替当时的身份,此时该收到地府数道命令。”
白唐一想,很有些道理,便想撂下手,却听墨赦继续道:“我记得那一回该是周灭商封神之后,我们上天庭办公差……算算也就这两天,横竖都在这儿了,到时去那欧华台上走一遭,若是他来了最好,若然不来……我去哄他来。”
他眸光闪动着,里面荡漾着莫名的光。
白唐不动声色的看着,悄悄喟叹一声,正要说话,却觉太清境里一片晃动,万道霞光从兜率宫的丹室里传出,一张无色的卷轴在高空自然展开,耀眼的无人能直视。
鸾鸟从远处飞来,嘹亮的鸣叫着,绕着兜率宫飞了一圈又一圈。
有发出柔和光亮的太阳悠然在空濛的高空上显出形来,地面涌出泉水,高山一座连着一座在远处升起,虫鸣蛙叫此起彼伏。
侧前方凭空冒出一枝绿芽,不断的抽条长高,竟然吐出隐隐的桃花包来。
一瞬息,春暖花开,蝴蝶追着次第开放的百花翩跹来去,有小婴儿在花丛里嚎啕大哭。
天上太阳换过几轮,越发炎热,桃花完全凋落,未几就结出拇指大小的果子。
夏风将将带走脸颊上的汗珠,秋意就一层层染了上来,百花凋敝,零落成泥,泥里却藏着万千生机,细小的虫子拱动身体,憨憨的从土里探出头来。
再一刹那,那虫子便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月色照耀白雪,显出一片的银装素裹安静沉静谧来。
鸾鸟片刻不停的绕着这兜率宫飞翔,它身后又跟了无数彩色羽毛的鸟雀,在那卷轴周围盘旋不肯落。
凭空里生出古老的乐音,伴着最古老的旋律,在整个太清境一阵阵响起。
于此同时,在凌霄宫殿里处理政务的昊天笔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太清境的方向,神色淡淡:“太极图……”
太极图合该此时成图,想来也是天命注定,却不知这图是为了谁出世,他忽的想到了那抽女娲骨之人,手中紧握的笔锋倏然端折,手指淡淡拈起法诀,传令女娲,继续追捕那人下落,九天十地,所有封神之人当全力以赴,捉拿那人。
地面上已换了新主,彩霞穿过万里长空,将人间的土地都映照的一片灿烂,所有百姓都在山呼周为天命君王,所以天降彩霞恭贺。
也是这一日,商朝的国都起了滔天的大火,还剩下的万命商朝遗臣旧民都在城内自焚而亡,殉国殉主,烈焰将原先繁荣昌盛的朝歌城烧成了一片焦土,只无数心
含怨念的灵魂不愿归于地府,又被那新入主国都的新帝龙气逼的遁入地面三百丈,近黄泉而不入黄泉,日日啼哭诅咒,不得安息。
导致殷商亡国的女子被当众砍了头,脖颈上的鲜血殷红殷红,溅起老高,美丽的头颅在半空翻转,那双星空一样的眸子始终不曾闭合,眼睁睁看着她的躯体被放上柴木,烧成了一把灰。
这一年,国家易主,殷寿身陨,灵魂被撕碎成千万片,或葬于鬼腹,或落于幽冥,或化为尘土,或附于凡物,宗祠不许祭,百姓不许祭,成百上千的读书人执笔为刀,一笔笔刻下他的淫色暴虐。
大雪又纷纷扬扬的落下,被天上全无褪色痕迹的彩霞映照出一片斑驳的琉璃色来。
那样璀璨的琉璃色,像极了他们成婚那晚,殷寿掀开她面前珠帘时手腕上垂着的一串宝珠,晃着她的眼,一刹时间,她情窍顿开,泪涌如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