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离露出八颗牙,皮笑肉不笑问轩辕重:“如果我弄死他,你会不会为他报仇?”
“我实在是太低估古人的智慧了!”,祝余搓搓手,浑身散发着激动惆怅与癫狂:“要是能认识认识布此大阵的人,该有多好!生不逢时!生不逢时!”
轩辕重随祝余学习,也读了祝余囊中无数典籍,对上古大荒神王仰慕不已,曾言恨不生在当时,因此祝余这个阵法天才突遇另一个比他还天才的天才时,那种仰慕激动难以言表的心情,他是理解的。
“看到这些个坐标了没?”,祝余将手中纸张铺在棋盘上,叫二人细细看去。
纸上绘着一个古怪的球体,有许多个面,每个面都由六根相等的线构成,无数个六边面构成个球形,看着挺圆,却又绝不是个光滑的圆球。
寅离不懂,但是诚心赞扬道:“平日见你画个画跟鬼画符似的,你勾勒这些倒是精妙非常!”
祝余斜眼鄙视道:“学之一道,博大精深,你哪里晓得研术者为之倾注的心血与精神!”
寅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就要忍不住给这嘚瑟鬼一巴掌。
祝余见势不妙,赶紧引回正题:“我们常见的阵法皆是单面的图形和组阵呃,就是那天伽蓝尊者用的那种由许许多多单一的阵法组合而成的多面阵法,以达到密无缝隙的封锁效果!”
他一时又激动起来,搓手搓脖子原地打转:“但是但是这个这个葬天阵!它本身便是一个多面阵!浑然一体!浑然一体啊!”
寅离与轩辕重面面相觑,与祝余被阵法迷了心窍不同,二人都想到了一处去:“你从前见过这种阵法没?”
祝余连连摇头:“没没没!不可能!”
他回想起招摇山的藏书阁以及无数储藏玉简,再次摇头肯定道:“绝不可能!我所学过的所有阵法都是这种单面的,或者组合的,从没见过这种立体的阵法!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不知是哪位大能啊啊啊好想认识他!我要膜拜他!我要给他磕头!我要喊他祖师爷!”
他上蹿下跳,隔壁两个人已经完全理解不了他在癫狂些什么,只默默对视一眼:从前好歹还算是个正常人如今么
他们自然不懂当世要说阵法大能,除了折丹,恐怕无人能与祝余比肩,他站得太高,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学术的尽头,但某一天,有人为他开了一扇窗,叫他看见了自己不过刚刚站在起跑线,为他展示了学海无涯的绝望,他如何能不惶恐,如何能不疯狂?
祝余满头长发被他挠成了鸡窝,对着写满数字的羊皮纸解释道:“阿离说我错了,我确实是错了!生门不在这里!”
他指着那多面体的中心一点,意气风发道:“每二十万年一次轮回,即是说,如今又要从起点开始了四方城!”
“我竟然从来没注意过,四方城会是大荒的中心直到我推演出这个大阵的中心,我才发现这个中心的坐标竟然与四方城的重叠了”
他挠挠头,想起一事道:“老闲夫前辈叫我去四方城,给了我一个墓葬图,从前我不明其意,以为他叫我去探秘!如今才明白,他叫我去堵窟窿的哎,你明说有什么不好!非得给我打哑谜,我怎么晓得你要说什么”
“嘘……”,耳边突然隐隐有人轻声呢喃:“说不得”
“一说他的名字,他便要苏醒过来”
祝余脸色煞白,猛然转身,身后空无一物,墙上挂着的鬼画桃符的大作一动不动。
他的心脏蜷缩了起来,冷汗一颗颗滴落,慢慢回想起从前与九尾狐的对话来。
寅离见他原本还蹦哒欢实的像个小疯子,现在却脸色惨白神情惶恐,忙将他扯住按在椅子上:“怎么了?”
祝余哆嗦着,语无伦次:“我我我我又听见了我总是听见他的声音他老是跟我说话,说些我害怕的!”
两人都不知他说的什么,寅离端来他爱吃的东西:“你是不是想事情太投入,魇了?吃点东西缓缓!”
祝余不吃,抱着脑袋绝望道:“我不知道他是谁总之他一说话我就要倒霉!总是说些坏话阿离,我害怕!”
他一双眼睛无焦点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扫,神情恐怖道:“我害怕!”
寅离与轩辕重上一次看他如此彷徨无助,还是他初入世时,被贪得无厌如狼似虎的人类吓傻了,那时道亭倒塌,他被人踩来踩去,哭的稀里哗啦
如今他没哭,但是眼睛中的恐惧却是那时的千百倍。
当年他面对的不过是群凡人,没什么可失去的,睡一觉也就过去了,但如今他可以失去的就太多了!
恐惧,自然也就多了!
寅离叹息一声,摸摸他脑袋:“阿余!火中取栗定然有殒身的可能,但我们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连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诸神必然不会放过我,我们只能选择前行,求那万中无一生的可能!”
祝余垂着头,低声道:“先去四方城吧!”
他的眸光落在窗外五光十色的空间隧道里,隐隐有些暗光,他长大了,也成熟了许多,可他想要依靠的人还是那么多。
我曾经拥有那么多,如今已经一件件失去,你还要教我失去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