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功夫去者归来,对我们客气了很多。
“我家将军这会正好有空,二位请随我来!”
言毕,军士勒转马头,给我和秦冲带路去了。
中军大帐的门前,岗哨林立戒备森严,一派大战在即的气势。
召见我们的将军正立于中军帐前,对着面前的北地沙盘若有所思,虎目髯须身披轻甲,似有万夫不当之勇。
“两位来客,有何要事快快道来!”
将军大人回首看了我们一眼淡淡言道,把我和秦冲当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很快又陷入他自家的沉思之中。
“小民乃北地汉商,途径此地前往建康采办丝绸。听闻将军要率王师北伐,特备三千两黄金献给大人作为军饷,以表我们北地汉民的一点心意!”
北地各朝自晋末以来,币值渐乱,长安市面的交易多以布帛、米粟作为媒介。
我等西域商者带来的黄金珠玉已成稀罕之物,三千两黄金的献金等值于两万匹上好的越锦,用来采购军粮足够十万之师一月之用。
“你等小民何来那么多的赤金?又如何知道我要北伐?莫不是北朝的奸细!来人!把这两个细作抓起来!他们的献金现在何处?本官想开开眼界!”
将军听罢没有言谢,尽然怒斥我们,挥手招来军士把我和秦冲结结实实的捆绑了起来。
没想到一番好心尽招来如此祸事,身在万军从中只能束手待毙,真是欲哭无泪也!
两位军士抬来了装满赤金的皮囊,放在了将军的跟前。
这位汉将随手拔出腰间的佩剑刺破皮囊,满口袋波斯金币、天竺金沙、西域金饼灼灼生辉呈现于众人的眼前。
将军是识金之人,原本满面的杀气也瞬间柔和了下来。
“给他们松绑!赐座!”
将军走回帐中的官塌盘
腿坐下,挥手又让军士给我们松开了麻索。
转瞬之间在鬼门关中走了一遭,我已大汗淋漓,一旁的秦冲却是泰然若素。
官塌的下首有一案几三两蒲团,一望便知是平时待客所用。
我和秦冲俯首谢过将军后,在蒲团上依次坐下,原本的恐惧才稍微平缓了一些。
“二位的献金确为赤金,但又如何能分辨出你俩不是北朝的奸细?望二位能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
将军轻捋髯须,虎虎生威的看着我们,似乎想放我俩一条生路。
“回禀将军!我们主仆若是北朝的细作,为了打探军情定会悄然行事,岂会携带重金前来面见将军自投罗网?”
“那你又怎会知晓我师将要北伐?”
将军的脸上又露杀机,我也终于知道祸事的源头。
“将军的营寨背依淮水而建,驻屯十万军马,绵延数十华里!若非决意北伐背水一战,依将军之英明,岂会如此行事!况且今年早春在长安城的汉家士商中间,就在悄然流传王师北伐的消息,也绝非空穴来风!依上两条小人虽为商贾外行,也能大体判断王师北伐会在今夏,将军大人也定是北伐的前锋主力!”
我此时的脑袋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晰,也知兵家大事容不得半点纰漏,稍不留神我和秦冲尸首分离只在片言之间。
所以也就再无顾虑,把心中的所想和盘托出。
“哈哈哈!壮士所言句句在理!我王镇恶有眼无珠横加猜忌怠慢了汉家兄弟,在这儿给二位赔礼啦!”
这位王将军听罢完全释然,开怀长笑着下了案榻走上前来,给我和秦冲揖手行礼。
“非常时期当有非常作为,将军处事周全,乃我汉家之福也!”
我等草民当然受宠若惊,慌忙起身还礼。
“来人啊!上酒!本官要敬二位壮士!”
少顷功夫有军士托来酒盘,我们三人原地站立,共饮了一盏江南的清酒。
“我看两位壮士有胆有识,绝非平常商贾!二位是否有意弃商从军来我帐前做一副将?将来北伐功成光复汉家基业,你我皆为元勋!哈哈哈!”
将军与我相聊几句,尽然有了英雄相惜的爱才之意,主动邀我与秦冲投军,并以副将之位待之。
“多谢将军的抬爱!我等草民半生商贾别无他技,贸然投军只会成为大人的拖累!还望将军成全,速放我等归去!”
兵家重地不可多待,我们躬身谢过将军,央求他即可放人。
“哈哈哈!君子不强人所难也!两位壮士以千金赠我,本官也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这样吧,本官给你们留下一条印信!凭此印信将来你家商队在我南朝,可以免去一半的赋税!”
王将军见我们去意已决,也就不再勉强,回到案前在一轴白绢上下笔挥毫,后又盖上自家朱红的官印。
有军士上前把绢书印信呈送给我,但见上面是“三千献金,功在千秋,北朝义士,汉家楷模”十六个遒劲的隶书,落款为龙骧将军王镇恶印信。
几年之后,我才知道这位龙骧将军,正是当年大晋王师北伐的前锋。
率领所部军马从淮、淝之地挥师北上,如入无人之境。
当年下洛阳,次年破潼关、光复长安,居功至伟,世人称之为“关中邓艾”。
如此悍将,尽在义熙十八年春被同僚的奸臣所害,真乃天妒英才也!
镇恶如若不死,大晋的北伐可能也不会半途而废。
南北天下,一统山河,尽然功败垂成。
身为汉家后裔,无不扼腕叹息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