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大伙商议,统一的意见是停止南下返回长安。
虽然还有一半的香料没有售完,但全为建康的主顾所留,在洛阳、长安二都不愁销路。
没有备足的绸货,北上途中的各地州郡皆有卖家,尽管价钱高点,质地逊于江南的越锦吴锦,也是无关大局。
商队前往大晋国都建康的行程也就此告一段落,相约明日踏上返程,伙计们也陆续散去回了各自的帐篷。
我把秦冲、锅盔留了下来,另有要事相商。
“两位兄弟,大晋王师北伐在即,我等汉家后裔有幸遇见,总该做点什么!”
秦冲筛酒,我举盏邀二位道。
“少主是啥意思?难道是让我等投军不成?”
锅盔不解,挠头问我。
“哈哈哈!刘将军还有这般心志?甚好!明日兄弟就可前去晋军大寨毛遂自荐,以你的才干做个百夫长肯定不在话下!”
没想到锅盔刘真儿会有如此想法,我不禁开怀道。
毕竟在塞尚波斯时期,曾经做过骑师军团的副将,经历过千军万马的对阵厮杀。
如今真要是让他做个走卒的兵头,那可就屈才也。
“妻儿家小全在西域,在下早已心无大志,少主莫要笑我!”
锅盔抱拳作揖憨憨笑道,看来百夫长一说已提不起他任何的兴趣了。
“少主有何打算?”
秦冲落寞的拔出腰间的短刀,割下一块熟肉放进了嘴里。
当年安条克之役的惨败,已是他今生难以放下的心病。
所以每当谈论领兵征伐之事,秦冲总会浑身的不自在,尽管这个老伙计从来都是一位天生的兵家。
“王师北伐国之大事,我想略表一下自家的心意。队中存金除了留下点北上的盘缠外,其余全部赠与晋师充作军饷。老秦,明日你和我去一趟淮水岸边的军营,把这些金子送过去!”
我怕二人阻挠,便将原本商议改成了自家的决定,想堵住他俩的悠悠之口。
“少主,这些赤金我们从西域远道驮来,原本也是前往建康采办绸货的本钱!照你这般计划,此趟行商岂不是白忙活了!”
果不其然,锅盔首先提出了异议。
“还有二十驮的香料,足可兑换万匹绸货,献金之事不会伤筋动骨。”我淡淡答道。
“锅盔,你忘本啦,忘记了自家是个汉人,眼里只剩下金子!”
秦冲怒斥锅盔,两眼充满了杀机。
这俩老伙计本是流落北地的汉家遗孤,父母族人全都死于匈奴胡戎的弯刀铁蹄之下。
如此年代久远的家国之恨,锅盔兄弟看来真是忘却了。
“我刘真儿岂会贪财,我是为少主着想!这天竺、东方之行一个来回就是两年,队中的伙计出生入死全为生计,少主慷慨行事我是怕引起大伙的抱怨。”
锅盔自知理亏,讪笑着放低了音量。
“两位兄弟不要争吵,此事就这么定了。所有捐赠由我一人承担,不会影响伙计们的红利和薪俸,这一点要与众人解释清楚。锅盔,你和素儿明天率商队北上回长安。老秦,你我献金完毕还要去一趟江南!将来我们在易寨会合!”
秦冲、锅盔绝非贪财薄义之人,他俩一人圆滑一人实诚,所思所想全为商队、伙计或为我考虑,很少是为私利。
加之我等本是生死兄弟,凡遇大事不和他俩商讨总觉得不够义气。
但很多时候这般的商议最后都变成了无谓的争论,还不如我一人拍板来的利索。
“嗨!”
听了我的决断之后,秦
冲和锅盔果然放下了各自的主张,向我挺身领命。
“跟着少主行商要么赔的人仰马翻,要么赚得翻江倒海,哈哈哈!痛快!”
秦冲继续筛酒,帐外月色如水,我已有些微醺了。
“秦冲锅盔!你们二人随我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说句公道话,我们何曾赔过?哪一次不是赚它个人仰马翻?”
“少主所言甚是,不管是罗马之行,还是南荒海国,尽管历经万难,但都能满载而归!我和锅盔今日能做富家翁,全是拜少主的恩赐!”
“话虽如此,但每次远行都会丢掉半条小命!每次所获虽丰也全为意外之财,与商道交易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少主,我锅盔所言没有错吧?”
秦冲恭维于我,而锅盔依然实诚,满腹的赤胆忠言尽是落到了我的痛处。
“哈哈哈!天之赐我,若之奈何!天之弃我,若之奈何啊!来来来!两位兄弟,喝酒喝酒!唯有这秦酒可解千愁!”
过去二十年来,能得二人的生死追随,真是三生有幸也!
大恩不言谢,所有的情谊全在这烈酒之中了。
第二日破晓,我和秦冲与商队依依惜别,两人三骑直奔淮水岸边的大晋军营而去。
“来者何人?快快下马!”
还未到军寨的辕门,负责值守的小队军士已经策马上前,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几位军爷,我们是长安城中的汉商,有要事需面见你们的将军大人,还望诸位兄弟多多辛苦,帮我们引见一下!”
秦冲立于马上以备不测,我跳下坐骑向前来盘查的军士拱手叫道。
也许是曾为兵家的凛然之气震慑了对方,又听言我们是来自敌国都城的汉人,军士们不敢怠慢,赶紧派人打马回营禀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