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瞬间明白过来,薛情的确已知道那个秘密!
是他串通她自小相伴到大的侍女白鹭,在先太子妃傅静殊的吃食里动手脚。
“阿情,连你的从小相伴到大的侍女你竟也舍得如此对待?”
皇帝试图强装镇定,岔开这个令他胆寒的话题,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着一丝颤抖。
薛皇后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陛下可知,臣妾真想即刻施此酷刑于陛下…… 不过,您的下场非臣妾可定,如此轻处陛下,未免太过便宜。”
皇帝早已被眼前这惊悚的一幕吓得浑身大汗淋漓,却仍满脸不解,眼中交织着恐惧、挣扎与指责,“阿情,你在怪朕瞒你?若无朕与她,你如何能安能居后位二十余年!自古高位者,谁不使尽手段?此乃常情!你何必为了一个昔年旧友如此怨怪于朕,还因此襄助端王!”
薛皇后听着他这倒打一耙、强词夺理的话语,却也没有动怒,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嘲讽似的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苦涩与无奈,“后位?我想要的…… 从来就没有真正得到过。”
薛皇后轻轻挥了挥手,命人把皇帝关进侍女白鹭旁的地牢里。
皇帝被推搡进那幽暗逼仄之地,还不断地挣扎着,嘴里呼喊着:“阿情,你不能这样对朕!”
可回应他的,只有牢房木门闭合时的闷响。
——
数日后。
小太监名唤喜儿,生得一副机灵狡黠模样,在这宫闱之中虽身份低微,却对曹护芝忠心耿耿。
是夜,墨云蔽月,宫宇沉沉,万籁俱寂。
喜儿趁此暗夜,肩挑清扫之具,徐步趋近地牢。
守着地牢的禁军长枪在握,目含冷意,梭巡周遭。
一旁有几个太监,正闲言碎语,散漫闲聊。
喜儿暗吸一气,强抑惶惧,趋步向前,朝诸太监谦谦行礼,启口道:“诸位大人公公在上,小奴奉掌事刘公公之命,前来清扫地牢周遭,以免秽气扰及诸位。”
那几个太监上下打量了喜儿一番,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撇嘴道:“这深更半夜的,扫的哪门子地?”
喜儿忙赔笑道:“公公有所不知,内务掌事刘公公说近日皇宫不宁,恐有不祥之气,特命小的此时来清扫,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不敢有违啊。”
几个太监听他说得有理,又念及刘公公在宫中的地位,便同一旁禁军低声说了几句,禁军挥了挥手,让他进去了。
喜儿挑着担子,走进那阴森的地牢。
火炬明灭,光影于壁间晃荡。
皇帝正闭目在地牢中枯坐,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警觉地睁开双眼。
见喜儿靠近牢房,他低声喝道:“你是何人?”
喜儿轻手轻脚撬开牢房锁链,走了进来。
他跪地,轻声道:“陛下,奴才乃曹公公身畔喜儿,曹公公担忧陛下安危,特遣奴才前来相救。”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起身道:“你且速速助朕出去。”
喜儿即从担中取太监服饰呈于皇帝,道:“陛下,且易此衣,奴才当设法引开禁军,陛下可乘隙逃出。”
皇帝迅速换好衣裳,跟着喜儿小心翼翼地往地牢外挪动,二人躬身潜行,避过巡哨禁军,沿曲折甬道前行。
靠近出口,只见门口有两名禁军和一个太监守夜。
喜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放下担子,佯作不慎碰倒扫帚,声响乍起。
守夜太监蹙眉,不耐而斥:“你这小崽子,做什么呢!”
喜儿惶惶跪地,叩首如捣蒜,道:“公公恕罪,小的笨手笨脚,惊扰到公公了。小的这就收拾好。”
说着,他一边收拾,一边偷偷从怀中掏出一个精雅香囊,香韵幽然。
喜儿站起身来,满脸堆笑地走向那太监,将香囊递过去,道:“公公,此乃小奴偶得香囊,香料珍稀,小的不敢自用,特献给公公,还望公公莫要怪罪小的方才莽撞。”
那太监本欲发火,见香囊精巧,嗅其香馨,怒色稍霁,放在鼻尖轻嗅道:“算你这小崽子有心。”
此时,喜儿又看向那两名禁军,从担中取两壶酒,谄谀道:“二位军爷值守劳顿,此乃小奴自御膳房窃得美酒,为军爷解乏。”
两名禁军对视一眼,面露犹豫之色。
喜儿见状,忙打开酒壶塞子,顿时,一股醇厚的酒香飘散开来。
那两名禁军终究是抵不住美酒的诱惑,一人接过一壶,仰起脖子灌了几口。
那太监见状,也馋了起来,说道:“给我也尝尝。”
于是,三人便围在一起喝起酒来。
趁他们酒兴酣畅,神思分散,喜儿悄向皇帝使眼色,二人蹑足移向出口。
眼瞅着前方就是地牢出口,一丝光亮透了进来。
皇帝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低声道:“喜儿,若得脱此险,朕必厚赏你与曹护芝。”
二人才出地牢,行于宫道,忽闻一阵喧嚣。
步声哒哒,似有大队人马靠近。
皇帝与喜儿急匿于旁,探首而望。
只见慕无铮一身铠甲,在火把映照下熠熠生辉,率领一众士兵,威风凛凛地回宫而来。
皇帝面如死灰,喃喃:“天不助朕啊。”
喜儿也吓得瑟瑟发抖,却仍强撑着道:“陛下,莫慌,或许还有转机。”
慕无铮似有所察,勒缰而止,目光环视四野,高喝:“何人在此鬼鬼祟祟?给本王出来!”
喜儿咬牙,挺身而出,跪地而言:“殿下,陛下于地牢染重病,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携陛下外出寻医,待愈后再押回地牢,望殿下开恩。”
慕无铮冷笑一声:“寻医?”
说罢,一挥手,士兵们迅速围了上来。
皇帝知道大势已去,却仍挺直身躯,怒视端王道:“慕无铮,你这谋逆篡位的贼子!朕待你不薄!”
慕无铮纵马向前,俯视着皇帝道:“陛下,这皇位,本就该是本王的。”
士兵们上前,不由分说地擒住皇帝与喜儿。
皇帝不停挣动,高呼:“朕乃天子,尔等安敢如此!”
但回应他的只有慕无铮冰冷的哂笑。
最终,皇帝又被押回地牢,重重地扔在地牢那潮湿的地上,悲愤交加地看向来人。
慕无铮冷面踱步走进,薛皇后姗姗迟至,定身在慕无铮身后,神色略含歉意,道:“铮儿,是本宫之失,虽已将皇宫内外封禁严密,未料百密一疏,险些使他逃出地牢。”
慕无铮摇头,“此人在位既久,有余党相援,不足为奇。”
皇帝目眦欲裂,只差一点!
只差毫厘,他便可离开牢笼,若能脱身,待日后徐徐图之,他重整旗鼓、再兴帝业亦非全然无望。
慕无铮微微俯下身,“你还想逃去哪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整个永昼,都已被本王牢牢握在手中。”
皇帝如困兽犹斗,切齿反驳,“你非朕血脉,不过一螟蛉义子!何敢肖想帝位?饶是你暂与傅氏联手,名不正言不顺......绝无承位资格!”
慕无铮似是听见什么笑话般,神色怪异莫名,“你在说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一直以来都是你啊。”
皇帝目光掠过慕无铮,落于薛皇后,见她神色淡然,心内猛地一揪,阿情待他竟残忍至此?
竟连他谋害先太子夫妇得位不正的事都能告诉端王这豺狼!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便听慕无铮俯下身道,“你且睁大眼,仔细看清楚本王究竟是谁?”
“安、如、祺。” 慕无铮冷冷吐出三字。
皇帝瞳仁骤缩,借地牢昏幽灯火,细看身前男子那妖颜玉貌,恍惚间与记忆中一女子面容相叠。
尤其那双眸子,竟神似先太子妃傅静殊……
皇帝神色慌乱,厉声喝道:“什么安如祺,朕姓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