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寝殿的大门。
扶鸾立刻出现在门前,“夜深了,将军要去哪里?”
“光明宫。”
“将军!”她拦住我,“玄夜魔君实非善类,您不该与他走动,被殿下知道了……”声音低下去。
“我有事找他。”
扶鸾固执地挡在门前。
我平静地看着她,“扶鸾,你是护卫我,还是监/禁我?是太子许你这么做?”
“末将……不敢,那我随您去。”
“不必。”我越过她,撑起竹骨伞,走进雨里。
雨下了一天,仍是不停,细细密密,云路上映着水光,踩上去有细小的啪嗒、啪嗒声。
走了一会,我顿住脚步,回过头道:“扶鸾,不要偷偷跟着我,就算逃得过我的眼睛,你也进不了光明宫。”
虚空中现出一团身影,扶鸾支吾道:“我只是,不放心您。”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有事。”
光明宫依然黑灯瞎火。守门的仙伯说:“魔君这几日都不见客,仙子请回吧。”
“谁?”黑暗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走出一位劲装女子,竟是墨凰,我第一次听到她开口,不知为何声如老妪。
错愕之情一闪而过,施礼道:“墨凰,劳烦通禀你家君上,清音有事求见。”
墨凰抱起双臂,冷冷地打量我。她从不掩饰对我的敌意与杀机,一如此时。
可我不再害怕,一路走来,在淋漓的细雨中踢踏而行,心下早已拿定了主意。一旦有了认准的事,我从不缺少孤注一掷的勇气。
上前一步道,“请带我去见他。”
墨凰无声无息地转身就走,我跟了上去。
大椿树下,一张案,一壶酒,一人独酌。
大树遮天,繁茂的枝叶挡住了漫天雨丝,我收拢了竹骨伞,看雨珠顺着天青色绸布滴下去,很快就在地上聚成一小滩,艰难开口:
“玄夜。”
他斟满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眼都不抬,“清筝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
“若非有事,想必姑娘打死也不会来。”
我提起微湿的裙摆,一步一步走到案几前,在他对面屈膝而坐,“清筝此番前来,的确有求于君上。”
玄夜又斟一杯酒,支肘于桌上,将酒杯托到我面前,“陪我喝杯酒。”
我看看酒杯中那一汪清冽,又看看他。
他深邃的眸子自酒杯上沿看着我,“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
我接过酒杯,掩袖一口饮了,烈酒入喉,留下满齿的桂花香。
他收回空盏,翻手变出一只新杯放在我面前,执起酒壶,双双满上,“找我什么事?”
“恳请君上带我去一趟幽冥地府。”
“去那里做什么?”
“你只需带我去,一日之后,再带我回来,我有些私事……要办。”此事可能关乎师兄,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你的私事,我为什么要帮?”玄夜挑眉,“就因为我喜欢你?”
“不,不是……”脸上微微发烫,我伪装的完美无缺的平静与镇定被他一语击穿,乱了阵脚,“你,你要怎样才肯帮我?”
他呵呵地笑,笑意凉薄,“我要怎样,你不知道?”
……
一片静默中,唯有细雨落在万叶中的沙沙声,如春蚕食桑,一点点地啃啮着犹豫不决的心。
我低下头去,再抬起时眼中已经盈满泪水,破釜沉舟般看了他一眼,直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他身侧,咬住唇,忍着眼泪扯开颈下绳结,锦缎披风应声而落,接着,一个一个去解衣裙上的盘丝纽扣。
他席坐于地,以手支额,微微仰首,不动声色地看住我。
我缓慢地,却不停顿,忍住手不抖,忍住眼泪不落,忍住迎视他的目光不去躲。
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我强迫自己无限忍耐,不要停……不能停……
细雨绵绵,滴滴答答,一滴雨水从枝叶间滚落,掉落在我的肩颈,寒意沁骨。
又一件衣裙委落于地,我用僵硬的手指去解里衣。……
终于,玄夜抓住我的手,制止了我。
我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扯得跌坐下来,身体一震,大滴的泪珠落在他的手上,哽着声音道:
“你不是要我?”
他伸出手掌半托住我的脸,以指腹轻轻抹去残留的泪痕,声音也软下来:“我若只要你的人,又哪会留到此时此刻。”
“可你那天当着别人的面就……就……”
“你对我的结界没有信心,吓得半死,怪不得我。”
“狡辩!你避重就轻……”更多的泪涌出来。
“好了好了,上一次是本君的错,从今往后,你不愿意,我不碰你就是。”
“你发誓?”我泪眼朦朦地望着他。
他嗤笑一声,“这天上地下,无论神魔,哪一个承的住本君的誓言?你要我对谁发誓?”
我仰起脸,“你的母亲。”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自他眸中闪过,吓得我一抖,身体下意识地后缩,想从他手中逃离。
他反手扣住我,说:“好。”声音极淡,还带着森寒的气息。
提在喉咙口的一口气终于轻轻地放了下去,我用另一只手去系身上的扣子,他便松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