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音，黄梓杰的脸一下子哭丧了起来，似乎是很不愿意和对方说话。那声音又催促了一遍：“问你话呢，你他妈哑巴了？”

现在林牧知道黄梓杰那表情是怎么回事了。他小声问了句：“他霸凌你？”

黄梓杰哭丧着脸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半一半吧，反正这家伙挺凶的……哎是我，我回来了，还带回来几个新朋友——啊有一个是我的老朋友，另外两个是新朋友。”

“在那儿说啥乱七八糟的呢？一句话里面有半句都是废话……”声音传来的同时还伴随着一阵窸窣声，似乎是男人从地上站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终于，他走得近了，容貌显现在荧光棒的微弱光芒当中。男人的长相倒是和他那低沉的声音很般配，他的头发随意地往后拨弄成了背头，浓密的络腮胡吞没了光线，他眼眶深邃，鼻梁高挺，身高要比林牧高上三四公分，估计在一米八四左右。男人的样貌可以说是很英俊的，身材魁伟壮实，胸肌把衬衣撑出了明显的轮廓，放在电影里是妥妥的硬汉形象，作为同伴，确实是很能给予人安全感。

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并不怎么接受林牧三人作为新的同伴。因此，安全感也就转变为了压迫感。

男人的视线在林牧三人身上转悠了几下，突然一把揪住黄梓杰的衣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黄梓杰也就一米七五的身高，身上也没什么肌肉，被男人提溜在手中就跟个小鸡仔一样。男人摇晃了他几下，“黄梓杰，给你安排的任务是出去清理那些游荡的丧尸，你他妈往这里领回三个人是几个意思？”

男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林牧三人听到，语气却是没包含多少怒气，但也绝无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在里面，且丝毫不避讳林牧三人。黄梓杰被这么摇晃几下，竟然是一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只是连连摆手说：“杨哥你别别别动手，这个是我朋友啊，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人多力量大啊杨哥……”

被叫做“杨哥”的男人抬起了左手作势要打，吓得黄梓杰连忙挥手捂脸，荧光棒就在空中晃个不停。杨哥被这光晃得有些烦躁，不耐烦地说：“有时候真想把你这张嘴给撕烂。要不是我这手还没好，真得好好修理你一顿。”

林牧闻言看了看杨哥的手，他的左手腕被塑料袋和两块木板夹了起来，这是处理骨折和扭伤的常见手段。见杨哥还没有放开黄梓杰的意思，林牧觉得自己也该出面说点什么了，毕竟黄梓杰也是为了帮助他们才会落得这么个窘迫的下场。

“那什么，杨哥？我也这样称呼你吧。”林牧抬手打了个招呼，“还请你不要责怪黄梓杰。他说得对，人多力量大嘛，大家团结起来，生存机会肯定是会大不少的。”

林牧话音刚落就看到杨哥松开了手，黄梓杰如同劫后余生一般捂着胸口喘气，然后感激地看了林牧一眼，眼神似乎在说“谢谢你啊林牧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会很难搞不过我相信你所以一切就交给你了哇哈哈。”

嗒，嗒……杨哥沉默着朝着林牧走来。他在距离林牧一步远的距离停下了，用他从黄梓杰那里抢过去的荧光棒在林牧脸庞晃了晃。离得近了，林牧才切实感觉到杨哥的压迫感有多强，明明只比自己高不了太多，可对方几乎要大了整整一圈，林牧怀疑从黄梓杰那角度是不是只能看到杨哥的背影，根本看不到自己。

刘心雨比林牧更紧张，她举着菜刀闪到林牧身前，“你想干嘛？想动手是吗？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我劝你先掂量掂量啊！”

“呵，”杨哥冷笑一声，“原来是个小白脸，还要靠女人保护。我也不跟你们兜圈子，这里人已经够多了，不欢迎你们几个。你们来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会多三张嘴吃掉本来就不多的食物。”

“我们有用！”刘心雨不服气地回应道。

“有什么用？你们很能打吗？”杨哥嗤笑着举了举左手，“知道我的手是怎么受伤的吗？就是为了救这帮废物才伤到的。但我看你们也不像很能打的样子，有一个词专门形容你们这种人——‘累赘’。”

杨哥举着荧光棒，阎王点卯似的一个个点过去。

“你这女的嘴皮子倒是挺溜，但活跃气氛有黄梓杰了，不需要你。长得倒是不错，胸也挺大，估计能让我爽爽，但老子现在只想活下去，没空喂饱你，所以你可以滚了。”

不等刘心雨反驳，杨哥就绕过了她，用荧光棒照着张平寇的脸。

“至于这个，臭老头一个，丢给丧尸也是三两口的事儿，估计来不及尸变就给吃光了，连拖延时间的作用都没，也给我滚。”

最后，杨哥又绕回了林牧身旁，用荧光棒抽打着他的脸。

“你呢，你有什么作用？跑得快蹦得高，还是能一拳打死一只丧尸？”

虽然杨哥给人的压迫感很强，但林牧并不怎么怕他，比他压迫感更强的人林牧又不是没遇到过，要说可怕，还得是林牧读书那会儿。他初中学校对面就是个城中村，那里聚集了不少小混混，他们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每天就蹲在校门口旁边的奶茶店外看着身穿校服的少男少女走过。那会儿流行改短校服，正常的校服长度应该是能盖过屁股，但有些女生就喜欢改短到伸个懒腰都能把肋骨露出来的程度，短裤也要往上提到最高，把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面，刻意凸显自己并不丰满的臀部。小混混们每次遇到这种女生简直是两眼放光，然而混混之间亦有差距，普通混混就只敢对着她们吹吹口哨，胆子大的高级混混就直接走上去搭话，用五块钱一杯的香精奶茶勾搭对方，顺便趁着搭肩膀时摸对方胸部。那些会骂人的不是他们的目标，不生气反而和他们调笑的才是他们要找的“宝”，一来二去，混混和女生们混熟了，转身就带着她们去到奶茶店旁的小旅馆里了。

当然，林牧并不是被混混搭话的一员，更不是被带去小旅馆里的一员。他当时是个外形宛如正方体的小胖墩，外表敦厚老实，看起来就像是受了欺负也不敢去打报告的那种类型。有一次几个混混没钱去小旅馆了，转身就把林牧带到小巷子里朝他要保护费，林牧是真的害怕，却还是不得不把自己的午餐钱交给对方，还要被对方数落“怎么就这么点”。那时候的林牧被堵在墙角，看着围在自己面前、比自己高出近半个头的小混混们，宛如看着一座无法逾越的天山。

只是后来他长大了，亲眼见到了世界的参差，也亲身体验过了社会的残酷，回想那天被堵在小巷子里的记忆，丝毫也不觉得那些人可怕了，只觉得他们可悲又可怜。

就如同他现在看着杨哥一样。

“嗯？说话啊小白脸，还是说你什么都不会，只会躲在女人怀里喝奶？只会在床上卖力捅你身后这个大波妹？”杨哥作势要把荧光棒塞进林牧嘴里，被他一巴掌拍开。

“我给你个道歉的机会，”林牧的声音冷了下去，“给我们三个人道歉。那样，你或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