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李波方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心中惊叹这周尚文的难缠,开口道:“依周大人所言,此事确有凶险,然当下无确凿证据,证柳将军之失,不过臆测耳。况且所议之人乃其下属,与将军无直接关联,不必过虑。”
公永寿闻之,面露惊色,凝视李波,暗忖:往昔竟未觉,此人尚有扭转乾坤之力。
“既如此,速请军部尚书前来,问明事由,再请丞相大人,诸事自可厘清。”
二人闻之,无言以对,唯颔首赞同,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几分无奈与期许。
话音未落,周尚文又道:“来此之前,吾已向新任御史问明事由,此事走向,吾已了然。不知二位意下如何,鉴察院实难插手。诸位未历审讯实景,虽闻于旁人,亦非虚言。”
李波、公永寿闻之,俱陷入沉思。
李波后知后觉,与周尚文处境相仿,然事已至此,焉能袖手?
遂又开口:“依惯例行事,方为稳妥。吾亦阅卷宗后方知详情,虽棘手……”
话未毕,周尚文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截断其言:“‘虽’字可去,听之刺耳。吾下属为此拟两策,一为就此搁置,她不应允,情有可原;二为转刑部,再把柳将军转到鉴察院,她仍不悦。”
心中满是对这复杂局面的无奈与愤懑,双手不自觉地握拳。
“办案岂可视人意愿?”
公永寿惑然发问,面上尽是不解,歪着头,一脸茫然。
周尚文轻吸鼻息,瞥他一眼,复望李波,续言:“故而,鉴察院委实无力,负责御史亦已受罚。”
“被罚?”
李波眉梢一挑,双眼圆睁,满是惊疑之色,心中暗自纳罕:这事儿怎么如此蹊跷?嘴巴却已不受控制地脱口反问。
周尚文仿若诸事不萦于怀,神色淡然,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心底却泛起层层苦涩的涟漪:这世道,当真越发难测了。
只听他不紧不慢地应道:“正是,被罚了。便是我曾与诸位提及、近日新至学子督之人所为。不瞒诸位,如今这鉴察院,行径莫测,严惩多人,仿若变了天一般,我都不知其还是否昔日模样。”
说罢,还轻轻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之感。
公永寿闻之,嘴角轻勾,逸出一声轻笑,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心中暗道:周大人这话,怕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嘴上却恭敬地说道:“周大人莫要玩笑,此事怎会如此?”
周尚文缓缓摇头,一脸怔然,起初他亦觉断无此种可能,心下还存着几分侥幸,想着或许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过便罢。
他微微眯起眼睛,望向远方,仿佛想从那虚空之中寻得一丝慰藉。
然自新人到任,见那阵仗,方觉苗头不对。
眼下这情形,哪里是抓人,分明是要将人连根拔起、抄家灭门。
唯让他心有不服者,当日朝堂之上,率先进言者乃葛君,怎转瞬之间,这矛头便指向自己?
哪怕是从军部开始彻查,也算有个由头。
念及此处,他不禁愁绪满怀,眉心紧蹙,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暗自思量:这般下去,自己该如何是好?莫非要无端做了这替罪羔羊?
李波后续所言,他仿若未闻。
但见李波上前一步,拱手弯腰,满脸堆笑,诚恳进言:“大人,此事背后恐另有隐情,大人实不必这般挂怀。况且大人如今身处学子督,所行之事与在鉴察院时无异,权柄不减呐。”
言毕,李波满含期待,望向周尚文,眼睛睁得大大的,盼着能得他几句夸赞。
可周尚文仿若未觉,未予丝毫回应,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直教李波面露尴尬,悻悻然垂首,撇了撇嘴,心内懊恼:我这般赤诚,怎就落得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下场。
“罢了,既鉴察院之事暂难分明,且论军部。”公永寿适时开口,打破僵局。
李波闻言,连连点头,深表赞同,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心想着总算能绕过这尴尬境地,另寻出路了。
二人遂重议此事,李波挺直腰杆,沉声道:“依军部律例,唯有令此二人和离,至于柳将军,需革职候审,以待后续发落。”
皇帝端坐龙椅之上,闻此,微微抬头,目光深邃,目露赞许,轻轻抚摸着胡须,心下对这处置倒也满意:如此,倒也算有章程,既如此,此事便交由军部处置。
李波心下一惊,忙又起身,面向皇帝,双膝跪地,磕头谢恩,恭敬奏道:“陛下,此事现已转至刑部,须待刑部厘清首尾,军部方能协同。陛下宽心,军部此番亦有筹谋,必不拖沓。”
此时李波心中忐忑,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只盼皇帝莫要怪罪下来。
闻此一言,皇帝身形猛地一僵,手中正把玩的玉如意“啪”地一声差点滑落,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愕,仿若骤闻惊雷,震得心神皆乱。
他暗自思忖,军部既由丞相径直统辖,如今却要横插一手,这柳盛和,莫不是真铁了心要公事公办?
念及此处,皇帝顿感寒彻心扉,仿若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凉意直透骨髓,不由得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抹阴霾,心底不住地犯嘀咕:彼既不在意柳坚诚,那太子与皇后又当如何?亦会这般漠然否?莫不是朝局要生变?
一股无名业火直冲脑门,皇帝只觉气血上涌,太阳穴突突直跳,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他紧攥双拳,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险些就要当场发作。
好不容易,才猛吸一口气,强抑怒火,微微闭眼,又缓缓睁开,暗自警醒莫要失态。
三人觑见皇帝神色,自是噤若寒蝉,不敢妄发一语。
直至皇帝神色平复,他们方有进言之意,然此刻天色已晚。
“诸卿,朕实言相告,朕望柳盛和与柳坚诚二人能冰释前嫌。”
皇帝微微仰头,面上看似平静,嘴角却微微下垂,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双手背于身后,手指轻轻交错,心中却五味杂陈。
既盼着二人和解能稳朝局,又深知其中艰难,暗自焦虑这僵局该如何化解。
众人闻听此言,尽皆面露迷茫之色,仿若全然不明其意。
冰释前嫌?
柳坚诚与柳盛和似本无嫌隙,何来和解之说?
稍顷,公永寿方鼓起勇气进言:“陛下,臣等从未听闻柳将军与丞相大人存有龃龉。”
言罢,悄悄抬眼瞧了瞧皇帝神色,见无愠怒,才稍稍安心,悄悄松了口气。李波亦随之附和:“陛下所言极是,微臣事后细览卷宗,即便是审问之际,二人关系亦不亲不疏。直至丞相自表身份,彼妇方知丞相大人来历。且如今柳将军羁押刑部,亦有人叮嘱妥加看顾。”
皇帝闻听二人之言,竟恍惚有悟,仿若置身迷雾忽逢微光,莫非果真是自身错判?
一时间,心中疑云与期许相互交织,久久难平,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陷入了沉思。
回想他听人汇报时的模样,瞧那神色,想来确是因情绪激动而遗漏了些许关键。
他不禁抬手扶额,面上满是深深的无奈。
罢了,看样子是那朕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
之后,他仿若无事发生,自顾自地看起书来,全然不理会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