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你猜猜猜。”
想起来了,前面是在安多大叔的眼前晃了一巴掌,有点意思:“是不是说五十块钱全花完了?”
“有点幽默感好不好,这一下就猜中,还跟你怎么玩。”
“那就当我没猜中呗。重新来过,梅大侠,请问你晃一巴掌是什么意思?”
“哈哈,全花完了,意外之财一下花完,这臭狐狸害我摔了一跤,卖了,钱也要马上花完,一分都不留;从没有这么痛快地花过钱呐,家里是哥哥做主,这里必须是我说了算。”
这娃好像是被压迫久了才爆的,还是以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于是张叔平问道:"大妈就没有给你说了量入为出,精打细算之类的话?”
梅大侠说:“不用,不用,那是穷苦人过苦日子的思路,咱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大不了多挖几天药,人不能活得太憋屈了;要能挣能花,何况卖药的钱我还一分都没动呢。”说着还拍了拍衣兜。
这丫头还是心中有数的,张叔平表扬道:“大侠威武,你高兴就好。好不容易出山一次,大侠要不要吃点东西?”
朱咏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吃什么吃,季平他俩还在家里等着呢,回去做饭一起吃。你如果饿了的话,等会吃点干粮得了。”
“大侠英明,听你的。”出了西川,在一处小溪边休息一下,吃点干粮,也让小红自由地啃食些青草。
躺在草甸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这时如果能眯一会,哪怕有个五六分钟,就再好不过,人马上就精神很多。但旁边的梅大侠有点兴奋,一直安静不下来,在旁边一遍遍地复盘,诱导着张叔平不断地表扬自己,还不断地自称自赞:我有那么厉害吗?应对得好像还可以哎…这儿反应还是有点慢了,可以这样回答……
看来眯一会是不可能的了,看冒冒山顶上的云圪塔一团一团地翻滚,有点不对劲,不要遇上冷子了,还是赶快回吧。
梅大侠重新跨上了小红马,俩人一马急急地往回赶,现在两点左右吧。
在庄稼人那儿,口口相传的避讳很多,避讳皇帝的名号是读书人的事,庄稼人避讳的一是很猛的动物,会伤人的,比如你不能把老虎叫老虎,你得叫大虫,《水浒传》上也有这样这般称呼,还有不能把蛇叫蛇,你得叫长虫,这叫法是不是这一地独有的说不清楚了;再有就是对自然界里神秘力量的避讳,比方说冰雹这玩意,就不能喊成冰雹,要叫冷子,张叔平好长时间都没有搞清楚,是哪俩个字,姑且这样写了。张叔平总结,庄稼人之所以对冷子讳莫如深,是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它足够暴戾,乌鞘岭的冷子能打死牛,鸽子蛋大小属正常,鸡蛋大的也有,走过的路上能做到寸草不生。
它足够日眼,光临的时候往往是庄稼将熟未熟的时节,早一些时间可以补种些秋庄稼,晚一些庄稼已经收割了。
它足够神秘,按庄稼人的描述‘冷子走的是一条线’,同样的一块地,左边是张三家的,右边是李四家的,中间是王麻子家的,冷子过后,张三李四的庄稼都好好的,偏偏把王麻子的地打成个筛筛子。这样一来,庄稼人对冷子就抱有了神秘的看法,久而久之就会猜度,这王麻子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儿。
当然这跟乌鞘岭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关系,以后再讲。张叔平心里膈应的是老辈子们口口相传的一句谶语:出门的狐狸进门的狼,遇见了特别不好;许多时候好的不灵坏的灵。
两人一马紧着赶路,噼噼啪啪的冷子说来就来了,当下在河边的草滩滩上,四野一望无处可躲,连个崖坎坎都没有。"叔平怎么办?"梅大侠从马背上跳下来,缩着脖子很是紧张,张叔平三两下脱了褂子蒙在了梅大侠的头上,指了指旁边的豌豆地,"快,我们往那儿跑。"进了豌豆地顺手拿起一个豆卷儿顶在了大侠的头上,拉了拉缰绳小红就地卧倒,让大侠凑过来靠小红身旁,三下五除二几个豌豆卷儿盖在了一人一马的身上,这才自个儿顶了个豆卷儿蹴在了一起。这时鸽子蛋大的冷子来了,张叔平心定了,幸亏速度快,梅大侠也将褂子还了回来,这时才感觉到冷了,两人半蹲着紧挨在一起,梅大侠在瑟瑟发抖,不仅仅是冷的缘故,张叔平伸出一条胳膊绕过梅大侠肩头,柔柔地安慰道:"大侠,没事的,会很快地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