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晓得,在他回来之前,晏晴心里有过多么剧烈的挣扎。她知道这个时代对女子要求极为严格,她与青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整日处在一起,任谁也会心生疑惑。木生早上已经问过了,以后怕是还会有更多的人问。她早上与木生说,他们是义兄妹,并不是她一时胡诌,她是心里真的有这个想法。
相处了这些日子,她已经充分体会到青虎兄弟俩都是极为淳朴善良的好人,她从心底喜欢他们,愿意和他们在一起,但是关系上必须要有个上得了台面的说法,不然不但为这世间礼法所不容,对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有不妥之处。
前些日子她已经隐约感觉到青虎对她似有好感,这让她心理负担很大。第一,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因而绝不允许自己感情上拖泥带水第二,她面对青虎,仿佛面对挚友亲朋一般,熟悉而安心,却丝毫没有属于男女之间的那种悸动。
在现代的时候,她虽然被沉重的生活压力压得无暇恋爱,但这不代表她在感情上完全空白。大二的时候,她也曾暗恋过学生会的一位学长,虽然很快就因对方有女朋友而不了了之,但那种见到心上人就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滋味,她是实实在在体验过的。因此她很肯定,自己对青虎没有那种想法。既然如此,怎么能放任这种暧昧气氛继续下去?
想来想去好几天,她觉得只有结拜才是最好的方法。这时代极为讲究礼法人伦,单看因着一层师叔侄名分,石斛对张老先生的畏惧如虎就能看出来。如果青虎点头,她真的愿意认他为义兄,认青豹为义弟,在她还在这大周朝的日子里,尊重他,照顾他和青豹,以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与处处维护。
这件事只能她主动,可在提出这件事之前,她需要先把一件事解决,那就是自己的来历,她思来想去,觉得必须向青虎和盘托出。
如果大家只是萍水相逢,泛泛之交,这等耸人听闻的来历,当然是不说为妙。但如果要连进两步,跨越朋友的身份直接成为亲人,她认为开诚布公是必要的。
这一个多月来,她牢牢守护着自己的秘密,在西山的时候也曾有过那么一两次,冲动地想把一切告诉青虎,却最终因为重重顾虑而咽了下去。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共同经历了雪灾、艰难跋涉,又一齐从几天前深夜里那场大火中死里逃生。
想想他们仅仅认识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已经同生共死了两三回。她很幸运,在这陌生时空的第一个朋友不但靠得住,而且有担当。她现在对他可以说是完全信赖的。如果俩人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结拜?
她眼下唯一担心顾忌的,是青虎再善良,也是这个朝代土生土长的人。她怕他听了她所说的话,可能难以接受,压根儿就不相信她,也可能会将她看做异类从此防备疏远。正因如此,她才这么纠结犹豫。
桌子上的油灯光晕朦胧,面前的姑娘心事重重,鸦翅般的睫毛在她白皙秀丽的面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两手交握身前,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地站着,青虎见了愈发紧张起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就是,你放心,凡事有我,我会替你担着。”
晏晴先走到窗边,将那留了条缝儿透气的窗户关得死紧,随后再次站在他面前,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鼓足了勇气般,小声对他道:“青虎哥,下面我要说的事儿,你可能一时难以能理解。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之前是不得已才那么说。接下来我要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青虎有些愕然,紧接着竟似松了口气般,俊朗的脸上浮出一个笑来:“我当什么事儿呢!你说便是,我信你。”其实在他心里,只要她不是突然说要走,便算不得什么大事。
“我不是大周朝的人。”她的神色却并没有因他的承诺而放松下来,而是更加艰难地开了口,“青虎哥,我其实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是一个老师。”青虎闻言愣住,迷惑地望着她,下意识地问“另一个世界?”
“是的。很远很远,远到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她声音越发低沉,似陷入回忆一般呓语,“我本是老师,班里有二十四个学生。那一天,有个叫朱天余的男生突然失踪了,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学校里的图书馆。都怪我不自量力,那天晚上我睡不着,就想去现场看看能发现什么线索。”
“等到了那个地方,我看到有一个书架上的书竟然全都漂浮在空中,瞧着十分瘆人。我又恐惧又好奇,忍不住伸出手去,可瞬间就被吸入一个极度冰冷的巨大甬道,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当我醒来,就看到了你们。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