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嚎嚎，搞成这个样子啊。”睡梦中，元医生被一阵阵惊呼吵醒，然后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天已经大亮，窗外的风雨早就停了，门前本来密集的杉树，昨晚被风雨侵袭，枝丫变得低垂，有些甚至被折断，因此变得稀疏了很多。视野反而更好了，透过卧房的窗户往外看去，由近至远，连绵不绝的群山，仿佛被精心的清洗过，翠绿欲滴，从来没有这样的清晰过。

元医生已经完全清醒，他好像听见了厨房里自己妻子的低沉、压抑而又清晰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于是他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妻子的回答又气又急：“还怎么了，你自己起来看看！”

元医生翻身起床，刚刚来到门前还没有踏入厨房，忍不住地惊叫出来：“嗷呀！”

只见整个厨房的地上，灌满了雨水，水壶、盆漂浮得四处都是。自己的妻子光着脚，正在打捞。

元医生环顾四周，发现雨水是从门和门槛之间的间隙里渗进来的。可能是昨晚后来又下了大雨，临时新修的排水沟不能及时排泄雨水，导致积水上涨，高过了门槛的位置。

妻子一边捞，嘴里一边咒骂，一会骂这该死的天气，下这么大的雨；一会又骂这该死的房子，塌方积水；元医生还隐约听见她在埋怨着自己：“你看，我讲了的吧，会出问题的，你不信！看把厨房搞成了什么样子。”

妻子的埋怨莫名其妙，毫无道理，但对方正为积水而忧心，而且正在气头上，元医生明智的选择没有说话。他一声不响的迈腿进入厨房，雨水刚刚漫过脚背。

他和自己的妻子一起，把水里的锅、盆、壶一件一件的捞起来，放置到灶台上。像椅子

桌子、堆放在墙角的柴禾，这些先没办法处理，先不去管它。

元医生的妻子开始拿着一个盆，把厨房里的积水一盆一盆的往外舀。她抬头看了一眼刚刚闲下来的元医生，不等她开口，元医生连忙说道：“我把后面的土挖一下。”

说着，他快速离开，进到里屋去了，不一会儿拄着锄头就出来了。他来到了厨房后面，昨晚开挖土沟的地方。直到这时，昨晚塌方的全貌，才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大约四五头牛大小的泥土，横亘在后墙和山体之间，把整个水沟堵得严严实实，在墙和后山之间形成了一个小腿深的堰塞湖。昨晚开挖的水沟确实起了作用，元医生可以清晰地看到雨水流过的痕迹。

元医生用锄头，在昨晚水沟处，继续深挖清理，直到挖到檐廊的地板上。堰塞湖里的水，开始推挤这从这个缺口拥挤地奔涌而出。元医生在缺口处，和着流水继续拓挖，把缺口加宽，好让积水尽快的被排泄。堰塞湖里的水位很快就开始下降，从小腿降到脚踝、从脚踝降到脚背……。

积水终于褪尽，只在檐廊的黑色地面上，残留着一层黄色泥浆。元医生小心地用锄头侧面把它搜刮一起，堆成一堆。等塌方的泥土干了以后，到时候就会把它们一起清运出去。

“哇呀，厨房里进水了啊？！”突然听到一声惊喜的大喊。

那是自己的儿子起床来到了厨房的声音，随后就听见“哗哗哗哗”光脚板使劲踩跺，拍打水浪的声音。

今天是星期天，儿子和女儿都不用上学，起得比平时反而还要更早一些。

“妹妹，妹妹，快来快来。”哥哥边在水里跑动，边呼喊着自己的妹妹：“厨房进水了。”

“来了来了。”随后就听见自己的女儿也踏入了厨房，接着就是两倍的“哗哗哗哗”地踏水的声响，伴随着女儿夸张的银铃般的欢笑。

“你们做什么？”元医生听见自己的妻子高声阻止他们的声音：“不要乱搞，你们，本来就乱七八糟的了。讨打吗？”

自己的母亲正在忙于清舀的积水，抢救厨房，根本无暇顾及，所以他们对自己的母亲的威胁，毫不顾忌，打闹依然在继续。

“你们两兄妹，又不来帮忙舀水。等我搞完了，你们看看！”元医生妻子继续威胁他们道。

于是元医生马上进了厨房：“你们两个不要玩了，休息一下。”

说完，从灶上拿起一个盆，加入自己的妻子的行列，积水清舀的速度马上快了起来。

兄妹两终于收敛了一些，只听到他们可以压制的玩弄水花的声音，和压着的对话.

“我们这里没有鱼。”哥哥遗憾地对自己的妹妹说道，“要是像贵姑她那里，有一年发大水，河水翻到田里来了，退水后，田里都有鱼捡！”

贵姑是元医生的二姐，他们的二姑，嫁到隔壁乡，家刚好在河边上。每年夏天发大水，河流的水奔涌而下，排泄不及，就会翻过河堤，倒灌进低洼的田里。等到河水退去，不懂急流勇退的鱼儿，就会被留下，搁浅在水田的泥里。

“去年，贵姑捡过一条十几年的草鱼，是黄材水库上来的。”

“哇！”妹妹惊叹。

十几斤的草鱼，比自己的身高还要长，厚实的鱼肉，比过年的肥猪还要厚。难怪上次在贵姑家里吃过，原来是洪水退后白捡的。听着哥哥的话，妹妹眼睛里开始冒光。

大约十多分钟以后，除了一些低洼的地带，比如火塘，地板上的积水基本上清除干净了。最后用桶和勺子将火塘里的积水舀掉，用拖把整个的清理一遍厨房地面，积水就算是清理完成了。元医生开始准备进入自己的诊室开始一天的坐诊，他的妻子也要生火准备早饭了。

元医生刚进到诊室，开始清扫整理自己的诊室，准备迎接今天的第一位病人。幸好，当时他的诊室的地面和墙角，经过专门的处理，用石灰和黄土混合而成的灰土，刷了一层，虽然和厨房仅一墙之隔，但是没有受到丝毫波及。

他的一双儿女后脚也来到了诊室，他们一边打闹，一边嘻嘻哈哈地，似乎在商量去河里抓鱼的事情。

“昨晚上下大雨了，今天去河里抓鱼不？”妹妹跟自己的哥哥提议道。

“要得啊。”哥哥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元医生用来装医疗废品的铁桶里，小心地翻找着用完的一次性注射器。翻到后，他就会用自己父亲诊桌上的医用钳，将前端的针头去掉，把它当成水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