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间短,只是个小问题,晚上睡觉才是大问题。
这样的季节里,元医生喜欢打开风扇整晚对吹,所以元医生的妻子只好把自己的枕头,从同一头搬走,摆放到另一头,同床不共枕。这样不仅可以降低风流对自己的影响,后来发现还可以减轻彼此一方晚上辗侧对另一方的影响,或是一方呼吸不畅造对另一方的打扰。久而久之,各据一头,“同床不同枕”,各自安睡,成为了他们夫妻床上的主要相处方式。
山村的夜晚非常安静,风雨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就像儿时耳边父母的催眠故事或者呢喃轻语,反而更加催人入眠。
睡到半夜的时候,元医生突然惊醒,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开始,屋外开始狂风大作。一道道闪电,如同跳动的银蛇,在屋前的天空翻滚,把屋里屋外照得如同白昼。在苍白耀眼的闪电光芒的照耀下,门前杉树的枝叶被狂风吹得左右飞舞,枝叶的背面翻滚,反射着白茫茫的光亮,仿佛深色大海中的翻动着的沙丁鱼群。空气中的白色雨线,像银箭一样,在风中乱射,打在屋顶、地面、树木上,啪啪作响。
风雨越来越近,“咔嚓”几道闪电就劈在屋外,每次都差一点就要劈到自家的屋檐上。地面震颤,从地底下传来“隆隆”的声音,仿佛有一条地龙,就在屋子底下的地底穿行,随时准备从屋中间破土而出。
仿佛心有灵犀,元医生翻身坐起,几乎同时他的妻子也翻身坐了起来。
“下大雨了,不晓得屋后的水沟排得赢不。”元医生说道。
屋外的风雨连成了一片,元医生妻子说道:“雨太大了,要去看一下。”
说着,她伸手拉了一下电灯的开关,“咔哒”,房间依然黑漆漆的一片,停电了。于是她摸索着从垫着的针头底下,摸出一把手电。手电筒的灯柱闪烁,她“噗噗”地在自己的左掌上敲击两下才稳定下来。
“你去看下屋后的水沟,我先去看下他们两兄妹。”说着就翻身下了床,打着手电,往西边的卧室去了。
西边卧室里,元医生的一双儿子和女儿睡得正香,对窗外的风雨和自己母亲的到来毫无察觉。元医生妻子将蜷缩在一起的被子重新整理了一下,把被角重新盖回到儿子和女儿的胸口和肚子上,避免他们受凉。然后走到窗边,把半开的窗户重新关严锁紧,风雨被锁在窗外,只剩下“呜呜呜呜”的嘶吼。
她从西边卧室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卧室的后门已经洞开,她穿过房门来到屋后的檐廊。屋外反而亮茫茫的一片,自己的丈夫,正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手里拿着一把锄头,冒雨站在水沟里,清理沟里的杂物。
借着一阵一阵闪电的亮光,可以看到雨水闪耀着银光,从屋檐上、后山坡汩汩而来,汇入水沟。水沟里昏黄浑浊的雨水,翻滚着波浪,仿佛一头头黄色的小兽,互相推挤地奔涌前行。
水沟的积水已经很深,几乎快要漫上檐廊了。
风雨太大,檐廊上空虽然有屋檐遮挡,雨水还是毫无遮挡的洒落下来,不一会儿,元医生妻子的脸上就全是水。她退回门内,趴在门框上,对着自己的丈夫使劲大喊道:“要手电吗?”
“不要。”风雨嘈杂声里隐约传来自己丈夫的回答:“不要手电。看得见。”
借着明亮的夜色,元医生用锄头将水沟两边生产的杂草、沟底沉积的泥沙和杂物,全部挑起来,就近堆放到檐廊上,等待大雨之后再来清理。
随着他的清理,水沟里的水流变得平滑起来,小兽消失不见,水位也开始肉眼可见的开始下降。元医生又继续在水沟里来回巡逻检查了两趟,偶尔把沟里的杂物疏通一下,又守了一会,没有再出现异常,才回到了屋内。
天色还很晚。元医生夫妻两人斜躺在床上,听着屋外呼呼的风声和“哗哗”的雨声,一会担心雨势继续增大,一会担心厨房后面的土崖,一时无法入睡。
元医生说道:“这么大的雨,不会下一夜吧?那就又要发大水了呢。”
“还好,我们屋里这里地势高,只要厨房后面的土崖不塌下来,下多大的雨都不怕。”元医生妻子回答。
山村坐落在群山之间,地势高企,降下的雨水很快就被排走,唯一担心的只有塌方。
“二姐那边不晓得么子样,这么大的雨,今年田怕是又要被淹了。”元医生说道。
元医生的二姐,就嫁在离这里十多里的直田,刚好就在大河的边上,每年六七月间,像今晚这样的大雨,大河里的河水就会翻过河堤,淹没两边的稻田。
元医生妻子说道:“田被淹了就被淹了,只要人没事。”
为了让自己躺得更舒服,元医生妻子挪动了一下身体,更往下躺了一点,带动木床发出吱吱的响声。她说道:“她们那每年上面都会有救灾款来的,你担心什么?”
“闲吃萝卜淡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