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缝衣针还大的针头,深深的扎入肌肉两三厘米,成年人意志力强大,他们能够咬牙忍耐,对于未成年的孩童来说,确实是避之不及的噩梦。所以他们只要一到元医生的诊室来,或者一见到元医生背着药箱进到自家家门,恐惧和悲伤自然而来,开始哭喊:“不要打针,我不要打针!”
元医生成为了村里小孩们谈之色变的人物,甚至于成为了他们父母用来驯服顽童的帮凶——比如,如果小孩子在寒冷的天气里,沉溺于玩弄泥水不听父母劝阻,他的父母就会吓唬他们道:“还不上来,感冒了,就要元医生给你打针了。”
父母这样的招式总是立竿见影,比手上拿持的竹条还有效。
从前天吃完中饭开始,王美英就开始发烧、咳嗽,几天下来,不仅没有自愈的迹象,而且越来越严重,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来找元医生诊治,被确诊为肺炎,需要注射青霉素进行治疗。
王美英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水,看到元医生正在准备注射的工作。进入热天后,滚烫的热茶不再受欢迎。于是元医生的妻子,每天在诊室里一边的桌子上,准备了一个大的白色带嘴的搪瓷茶壶。每天晚上睡觉前,放入老茶叶,灌满一大壶开水。等到天气更热一些的时候,元医生妻子还会在茶水里放入滑石和甘草,或者是整包的六一散粉末,放到第二天放凉。
这样泡制出来的茶水,阴凉解暑,是村民们正夏里必备的良饮。再放几个茶碗,访客和病患需要的时候,喝多少,怎么喝,完全交给他们自助。
王美英问道:“又要打青霉素吗?”
“对,打青霉素。肺炎,要消炎,没得办法。”元医生一边准备,一边回答。
“打青霉素太痛了,每次打完,屁股上肿一块,路都走不得。”王美英说道。
“你回去用热毛巾敷一下。”元医生说道。
青霉素药水注射后,因为人体对青霉素的吸收较慢,就会在注射部位形成肿块,坐立两难,可通过热敷的方式,加速药水的吸收,消去肿块,缓解疼痛。
“每次都敷了的,还是痛,青霉素就是比其它痛些。”王美英说道。
元医生丝毫不会因为病人的抱怨有所停顿,他端着注射器过来了,说道:“做下皮试。”
王美英把她的右手伸出来,元医生把衣袖稍微上推了推,露出手腕。王美英的手腕很白,跟她晒得有点发黄的脸色截然不同。
元医生在她手腕内侧皮肤最薄、最白的一处,用酒精棉球擦拭消毒后,轻捏着注射器,把针头浅浅的插入表皮,挑着针尖轻轻地注入少量的药液,使得在皮肤表面形成一个黄豆大小的鼓包。
“不要揉,等十五分钟后再来看。”元医生拔完针,走回诊桌后面,把注射器悬空搁放诊桌上,叮嘱道。
“要得。”王美英突然问道:“怎么只有打青霉素才要做皮试,其他都不要做皮试?”
皮试的作用是用来检验人体对青霉素是否过敏,它本身就是一种过敏反应,只是因为注入的药液在皮肤的浅层,量少,所以只会导致注射点皮肤周围红肿,症状轻微可控,不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刚好可以用来测试人体是否过敏。不过,听说也有过度敏感的人,即使是皮试,全身也会长满疹子。
元医生回答:“是的,青霉素必须要做皮试,怕过敏。”
元医生的回答,其实答非所问。不过没关系,王美英也不是想和元医生一起探究其中的原委,她又不是科学家,她只是一名病人兼“聊者”,又不是为了工作,只不过不想冷场。
“听说讲,有人皮试都全身长疹子的,碰到这种情况,青霉素就千万都打不得。”元医生说道:“最严重的,会引起双肾功能衰竭、休克,甚至死亡。”
“这么严重?”王美英说完,开始不停地查看自己的手腕,努力地分辨鼓包的变化。红色的注射点周围,本来有一小圈红色的血晕,难以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