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强哥的男人一屁股坐在条椅上,毫无形象可言地将双脚踩在桌子底下的火盆上,他不停地抖着腿,眯缝着眼睛,嘴里叼着烟,缓缓地搓开捏在手中的两张牌。
而站在他身后的“龙哥”,则满脸紧张地伸长了脖子,对着强哥手中的牌吹了一口气,然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花!”,声音在嘈杂的赌场中显得格外刺耳。
当底下一张牌被搓开后,牌面上那醒目的红桃三赫然映入众人眼帘。强哥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脸上写满了晦气,他冷哼一声,将牌狠狠地扔回桌面上,然后极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纸币,从中抽出一张红彤彤的票子,随手扔进了中间那堆已经颇具规模的钱堆里。
这时,一个穿着一身破旧不堪、满是油渍的黑西服的秃头男子,突然像是中了邪一般,状若癫狂地一边手舞足蹈地叫嚷着“我最大!哈哈!我最大!”,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疯狂地把牌桌中间的花花绿绿的钞票往自己的面前扫去,那模样仿佛生怕别人会跟他抢似的。
强哥见状,瞥了一眼秃头男子,眼中瞬间闪过一道让人胆寒的戾色,随后咬了咬牙,又开始搓手中剩下的那张牌……
大棚外的草垛中,小个子女孩似乎已经有些蹲不住了。为了取暖,她不停地朝两只已经被冻得通红的小手哈着气,双腿也不停地动来动去,似乎是想着通过这样的运动,能够让自己获取多一丝的热量,抵御这刺骨的寒冷。
而曹婧怡的目光却仍旧死死地盯着大棚,。她的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决绝,嘴里只是喃喃地说道:“再等等,快了……”
小女孩闻言,稍微安静了一些,可没过多久,饥饿感便如汹涌的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又问道:“那一会儿咱们去哪家店吃饭啊?”说话间,她的肚子里竟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响亮叫声,仿佛是她身体发出的抗议,显然是饿到了极点。
“去鼎盛,那家店吃饭的老板多,经常会把剩菜整盘整盘地往外倒……”曹婧怡目不转睛地回答道。说完,她顺手递过来两团早已准备好的棉花。
小女孩一边接过棉花塞进耳朵里,一边似乎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只见她脏兮兮的小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缕充满向往的神色。
一想起鼎盛后门泔水桶里香喷喷的牛肉味,小女孩的嘴角竟不由自主地渗出一丝涎水,就连这刺骨的寒风,此刻在她的感觉中,似乎都带上了令人陶醉的肉香。
小女孩是个孤儿,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便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父母又是何许人也。出生于偏僻贫穷农村的她,甚至不知道孤儿院是什么,她的世界从一开始就被孤独与贫穷所笼罩。
那个心地善良却同样孤苦无依的老人,在将她抚养到六岁以后,最终也没能抵挡住命运的召唤,撒手人寰了。
临终前,奶奶紧紧地拉着女孩的手,气息微弱却又充满慈爱地说:“你这孩子,一直都没有个姓名,今天奶奶就给你取个名字。奶奶是在树林里的石头边捡到的你,你又像戏里的孙猴子一样没爹没娘,就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那以后你就叫石头好了。等我死了,你就到城里去!那里即便是捡到的垃圾也比咱们村里的好吃!”那是奶奶对她最后的爱与期望,也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在邻居们的帮衬下,石头草草地葬完了奶奶,便遵循着奶奶的遗言,一路走一路乞讨,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这座陌生而又充满希望的城市里。
她就像一只流浪的小猫,在这城市的角落里艰难地生存着。靠着捡垃圾,吃泔水,她居然顽强地活到了十岁;直到那个正月初六。
其实她不知道那天是正月初六,她只知道最近几天泔水桶里的菜格外新鲜丰盛,那是她生活中的一抹惊喜,也是她对这个世界的一点小小的期待。
正当她躲在那间叫不出名,却又奢华宽敞的大饭店后门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曹婧怡已经累得不行了,身心俱疲的她,在看到这个肮脏发臭却拥有一双明亮大眼睛的小女孩时一下子就愣住了,就在刚刚那个瞬间,她仿佛在石头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是一种同病相怜的触动。
石头茫然地看着曹婧怡,然后抬起一只脏兮兮的小手问道:“你吃吗?”她的手中赫然是一块脸蛋大小的烤羊排骨头,那骨头在她眼中是珍贵的食物,也是她对曹婧怡的一份善意,在这冷漠的世界里,这份善意显得尤为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