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福明白了他的沉默,摇头道:
“只有这点能耐,还想学人做英雄?”
说着双手齐挥,真炁涌动,一股股气势非凡的劲力,宛如洪水泛滥,四面八方淹了过去。
真炁的来势有缓有急,有直有曲,有的后发却已先至,有的在空中相撞,又骤然化一股,改变了方向,也加快了速度;有的盘旋绕后,有的从天而来,有的忽然从地下涌出,有的直扑眼睫,凌空又转向,骤然散成多股,乱蛇般流动袭击。
李长枫陷在重围之中,几乎不能呼吸,脚步身形虽是变动,不能挣脱,后面更是身不由主,东摇西摆,难以及时泄劲消力,只可硬挨生受。
转即遍体鳞伤,宛如浴血奋战。
洪福眼见胜局已定,对手似是蝼蚁一般,翻手可灭,便又不急于扑杀,存心戏弄。
“我真不明白,你是如何敢来送死的?”
李长枫一阵摇晃,站住了脚,稳住了身,手中仍有剑,剑光清澈,只是有一圈灰黯,将之截成两段。
他的生命是否也会在此中断?
风,又已吹起。
雨虽稀疏,仍在飘。
大地,仍是不动。
大地不动,李长枫却忽然有一种颠倒的感觉,仿佛脚下的不是大地,而是天空,自己正将栽头坠向遥远深黑的真正大地。
这无疑是一种错觉,但风吹身寒,他仿佛就要飘离地面,坠向天空!
在天空中望向大地,视野仍颠倒的,但一切分明。
鱼鳞般紧密的屋顶,直线般整齐的长街,还有冷风,乱雨,冷风一样从幽冥里吹来的凄楚、幽寂、空茫,以及冷风里散落的,乱雨也似的尸体。
生命已经逝去,一切美好都已不在。
这里曾经有一个好的故事,有许多好的人和好的事,色彩缤纷,芳香流动,交织起来像满天云霞的梦,星、月、日一起在它身上流动闪耀,而它自在舒放,无穷开展,又将织入一切……
青翠的山,清碧的溪水,岸边的树,新禾,野花草,泥路,茅屋,支起的竹竿,晒凉的衣裳,农夫与犬,妇女,井,稚子,少女,鸡鸭,炊烟,……
但现在,好的故事已经终结,像被墨汁点污了的池水,像尖芒刺破了的气泡,像一场生动展开却忽然破裂结束的梦。
梦醒之时,正当杀人!
李长枫凝视着,从天空凝视大地,大地上正有他的仇敌。
仇敌在前,他手中有剑。
剑尖突生青芒,似是一截流动的秋水,又像一片漾动的火焰。
洪福在说些什么话,他没有听,只知挥剑杀敌!
在之前的重围里,他亲自体会了洪福那一身真炁的浩荡澎湃,但也发觉了其弱点——蓬松散乱。
纵然千重浪,毕竟遮拦不住剑芒。
剑长三尺,青芒又添四尺,七尺锋芒,指天划地,分波裂浪,直取洪福。
杀气已在眉睫。
洪福阻之不及,挡之不住,脸色一变,退避锋芒。
剑芒擦肩而过。
人交错分飞。
洪福也发现了自己一身真炁虽然浑厚,却还不能凝练,对抗起来,极是吃亏,生死当头,也不再顾及脸面。
心念一动,灵符飞出,苍黄之上,朱红的纹路陡然亮起,光辉极是闪耀,灵符却突然碎裂成灰,当空扬洒,只一抹雷电迅光,飘忽噬去。
李长枫避之不及,已是中了一记,去势立顿,浑身麻木,然后酸痛不已。
但中招之前,已挥出了剑。
剑芒脱剑飞出,凝聚了希望,孤虹般飞去,刺向胸心。
洪福侧身急避,到底还是被割破了左肋,一时鲜血淋漓,疼痛不已。
他强忍伤势,身上飕地又飞出数道灵符,冰火风雷,一齐发作过去。
李长枫宛如预知,及时倒地一滑,不退反进,轻轻避过。
“呸,再来!我看你还有几道符,还要不要脸。”
李长枫吐出一口鲜血,忽然脱手放下宝剑,起身一步步走向洪福。但落地的剑锋,一路跟着他,剑锋拖在地上划过,留下丝缕划痕,发出刺耳锐响。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缠在剑柄上的青丝带,已解下了一截,绑缚在手上,李长枫虽然放下了长剑,却没有丢弃它。
对此,洪福只是摇头:“可笑。”
他一身法术,俱是火术,如今真炁变异,分外阴寒,施展出来也对敌无用,只能倚借外物。纵然如此,也足以杀敌。
李长枫冷哼一声,道:“装模作样。连番使用真炁,你的动作又阴冷僵硬起来了。所谓邪道,似近实远,可悲可恨!”
洪福脸色业已苍白,目光却又凶又寒,动念间,一连飘起十余张灵符,虎视眈眈,身上却早已绽起金光,形成层层护罩。
“送你一程,了结此事。不烦消三五日,我便能尽复实力,并且更一层楼。到时天空海阔,任我遨游!”
李长枫扭了扭头,说:“你悔悟吧!”
洪福冷笑:“你……”
“再见!”
灵符忽然纷纷坠地,像送葬时飞洒的纸钱。
洪福倒地身亡。
眉心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