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宗十年,八月,太后寿诞第二日。
这日退朝后,邵尽渊刚出金銮殿,朝宫门而去,却忽然被一个眼熟的小太监给唤住了。
“王爷留步。”
来人眉清目秀,面带喜气,是御书房的小太监来喜,平常伺候笔墨,也是福德培养的几个干儿子之一。
见此情景,周遭官员皆识相的尽数退下。
“什么事?”若是往日皇兄寻他,皆是福德亲自请人,今日怎么会派他干儿子过来?
“王爷,陛下有请。”来喜不敢多言。
邵尽渊眉间微锁,隐隐觉察出了不对,但到底没有怀疑到芍药等人身上,只是以为皇兄遇到了头疼麻烦的事,遂立刻跟着来喜去了御书房。
可他不知道,这一幕,同样发生在其他地方。
翰林院内,看着突然过来的小太监,谢淮序隐隐有种感觉,也许昨日帝王那怪异的眼神,他今日可以得到一个答案。
而霍铮与他是同样的想法,遂皆跟着去了。
唯独殷冥这边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帝王寻他,他自然也跟着小太监去了御书房。
至此,除从未被怀疑过的端阳侯宋庭屿,其他人均已到齐。
四人几乎同一时间被带到了御书房门口。
望着对方,四人皆愣了愣。
而也就在这时,福德弯着腰从内走了出来,朝几人说道,“王爷,三位大人,陛下已久等多时,请。”
看着这与往常不同的氛围,以及对面皆被带来的三人,邵尽渊眉间越发紧紧皱了起来。
翰林,两广,锦衣卫,再加上他,怎么着也挨不上边,皇兄想做什么?
而霍铮和殷冥谢淮序等人,也很想知道,当今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邵尽渊率先带头走了进去,随后三人论身份各自慢对方半步,一起进了御书房。
此时,殿内往日伺候的宫女内侍们,皆不知何时退了下去,只听得见众人的脚步声。
而前方则是坐在御案后的陛下,一袭明黄五爪龙袍,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只是望着他们的眼神,却格外的诡异。
“见过皇兄。”
“参见陛下。”
除邵尽渊外,其他三人皆双手交叠,弯腰行礼,帝王看着下方个个出类拔萃的四人,眼中多了分自嘲,也多了分讽刺。
阿狸,你和你的族人怎么都这么会挑呢?挑中的不是他的同母弟弟,就是他亲自培养挖掘的能臣。
“起来吧。”
“谢陛下。”霍铮三人起身,半敛着眸,并不会直视天颜。
可邵尽渊却并没有他们那么多顾忌,一早便看见了帝王眼下微微的青黑。
这是,一夜未眠?
帝王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只静静看着他们,忽然,他问,“知道,今日朕为什么同时召你们过来吗?”
他的目光太过晦涩难懂,四人隐约猜到恐怕是什么大事,只是还没等他们回答,便又听到了帝王的声音。
“因为,朕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犹如冬日的寒风,夹杂着瑟瑟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四人只见帝王拿起御案上写满了字迹的几份纸张,甩到了他们身前的金砖下,“看看吧,也许,你们会觉得很熟悉。”
邵尽渊看着上座的皇兄,眉心紧蹙。
而霍铮等人垂下眸看着地面凌乱的纸张,俯身准备捡起来。
可蓦然,不知是谁先愣住了。
“雪莲?”
刻入心底的名讳,此刻却出现在了这张被扔下来的纸上,殷冥忍不住低喃。
邵尽渊听到雪莲二字,不知为何,心底蓦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立刻俯身捡起几张,霎那间,芍药二字也映射在了他的眼中。
可是,为什么纸上所描述的他却有些看不懂呢?
什么叫欺骗?
什么叫她与霍铮的夫人早已相识?
什么叫她和妻妹不是失散?
【皆没有户籍】
【早已相识】
【同为花名】
【成婚多年,同未怀子】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霍铮殷冥谢淮序三人,也很想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一句句一字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蓄谋已久?
“皇兄,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怎么?看的还不够明白吗?”帝王幽幽吐出一句话,视线扫过脸色紧绷的同母弟弟,移到脸色难看的霍铮殷冥两人身上,最后停在一向温润如玉,此刻却连笑容也挂不住的谢淮序身上。
“你们的夫人,你们倾心所待的女子,一直都在欺骗你们。”
他向后靠了靠,拿起御案上的红色狐狸摆件,放在手中把玩着,意味不明,“她们根本全部都相识,只是不知是何原因,盯上了你们,甚至不敢相认。”
就和他的阿狸般,突然出现在他的世界,夺走了他全部的视线心神,最后又用那种惨烈的方式,故意离开。
【人生百年,莫强求】
当初无意间的一句话,却造就了今日。
可他非要强求。
他要找到那个狠心的女子。
“皇兄凭什么要我相信你呢?”
邵尽渊不想信,也不愿信。
可帝王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看向了霍铮三人,“你们呢?相信吗?”
三人皆未开口,可这已经表明了一些事。
他们相信,却又不敢信。
因为,他们不敢相信曾经那相处的一幕幕,美好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
这太残忍。
“陛下,玫瑰是臣的夫人,是臣心爱的女子,臣相信她。”
霍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只知道回过神时,已经听到了一声嗤笑。
“噢,是吗?”帝王似笑非笑,“那她为什么要在你们大婚前,让你给了她一份放妻书呢?”
闻言,其他几人皆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霍铮,而他沉默而难看的神色早已表明了一切。
是啊,若真的倾心他,何至于非要让他给一份放妻书呢?
有些事,埋在心底忘记了便算,可一旦提起,便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邵尽渊攥着的手紧了又紧。
殷冥眸色混沌,渐渐阴沉。
谢淮序则再也维持不了半分的温和。
四人沉默而又死寂。
可帝王却还嫌不够,又笑着对邵尽渊道,“阿渊,若是朕没记错,自你五年前从西北回来后,身上便染上了花香。”
那香味很淡,淡到只有靠近了才可察觉。
而五年前,正是他遇到芍药的时候。
邵尽渊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等他对上身侧三人惨白又难看的目光时,便蓦然察觉了什么。
是了!这几年,他和殷冥切磋的时候,也好像从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