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合欢?”方尚青凑了过来,可他一过来,合欢便又向谢淮序身后躲了躲,攥着他衣摆的小手也紧紧拧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那股怯懦惧怕让方尚青都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长得也不丑啊?怎么淮舟问她,她就肯说话,他一问,她就拼命往后躲。
“言川兄。”
温润冷淡的声音响起,方尚青这才察觉,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对上谢淮序的目光,不由摸了摸鼻子,讪笑了声。
谢淮序微微摇了摇头,移开目光,看向身后缩成一团,也紧紧攥着他衣摆的人。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身后之人抬起小脸回望着他,漂亮的眼中再没有刚才面对方尚青一丝的怯怕,反而满满都是信任。
她眉眼弯弯,笑望着他。
谢淮序顿了顿,“你叫合欢?”
“嗯。”合欢点头,漂亮的双眼弯成了月亮,天真而浪漫。
显然,她不知道什么原因,格外信任他
这区别对待另一旁的方尚青,都不由打趣了他一句,“淮舟兄,你说,这小丫头是不是看上你了?”
不然,怎么就黏着他一个人不放?
谢淮序没有在意他的打趣,可身后人却仿佛听进了心里。
“看上?”
软糯乖甜却带着懵懂疑惑的声音响起,两人低头,便对上了一双清澈而茫然的双眼。
不对。
谢淮序皱了皱眉,仔细打量了番合欢。
他虽出身清贫,但也不是不识货色之人,合欢身上的衣裙虽脏,但料子却极好,甚至似乎还泛着丝流光。
可对比她出现的地方,以及那双眼中过分的清澈懵懂,他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一丝答案。
可,还需要再确定一番。
“在这儿待了多长时日了?”
合欢一怔,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乖乖的回答,“不知道,一睁眼就在林子里,那里好黑。”
她可怕,可疼了。
想起之前在山林的气息,合欢鼻头酸酸的,眼眶泛起了红意。
几乎眨眼间,那双漂亮的双眼便又变的泪眼汪汪,瞧着可怜极了。
若不是今日她闻到了香香又舒服的气息,跟了过来,恐怕还在山里。
想着,她越发贴近了他,直到周身皆被一股暖洋洋又亲近的双层气息包围,这才好了些。
可这番动作落在谢淮序和方尚青的眼里,便是因畏惧而不安。
看来,她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只是,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从而被扔进了山里,还失去了一切的往事,变得犹如一个稚童般懵懂天真。
望着紧紧攥住好友衣摆,缩成一团的人,方尚青颇有些唏嘘,“这姑娘即便痴傻了些,也这般惹人喜,也不知是何人做下了这等恶事?”
确实是恶事。
谢淮序垂眸瞧着蹲在身侧,明明不安,却依旧会朝他笑的合欢,本准备推开她的手,微顿了顿。
良久,他问她,“进山林之前的事,还记得吗?”
合欢双眼茫然,似乎有些难过,“我应该记的吗?”
她没有回答不记得,也没有回答记得,反而说出了一句最令人心酸的一句话。
她说,她应该记得吗?
这话,听的在场几人皆有些不是滋味。
站的不远的马夫和书童更是怜悯的看了她一眼。
千百年来,其实无论生,还是死,都要落叶归根,如果连根都不记得了,只能说犹如浮萍,飘荡而又可怜。
方尚青叹了声气,“也是可怜人。”
谢淮序望着合欢,没有说话。
而也就在这时,马夫走了过来,“少爷,谢公子,日头不早,该出发了,若不然落夜前恐怕赶不到下一个镇子。”便只能露宿乡野了。
虽然他们这种下人,自是哪里都能睡,但少爷和谢公子如今皆是金贵之人,若是在这临冬的时节,伤着哪里,冻着哪里,便不好了。
谢淮序和方尚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
方尚青看了眼听到他们即将离开,泪水瞬间又盈满了眼眶的合欢,不由看向了好友。
“淮舟,不如我们将这姑娘带上吧。”
今日她幸好遇到的是他们,若遇到的是其他色欲熏心的男子,恐怕这痴傻又懵懂的姑娘早晚会……
且,就算她躲了过去,也躲不过这临冬的时节。
最后,只能香消玉殒。
谢淮序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
低头看了眼缩在他身侧,越发紧紧攥住他衣摆,连卷翘的睫毛上都沾染着泪珠的合欢,他抿了抿唇,语气温和,“带上吧。”
等到了青城便带她去衙门,为她寻找亲眷。
谢淮序看的出来,合欢应该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因为她唯一还算干净的后颈,白的犹如凝玉。
合欢虽然有些话听不懂,但她听的懂这个很香又让她格外亲近的人,答应带她走了。
她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留在山林里了。
欣喜之下,合欢眉眼弯弯,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干净又漂亮,她说,“淮舟好。”
她记得方尚青叫他淮舟,所以,她也唤他淮舟,还说“好”。
可她和方尚青不一样,她声音太甜,娇娇软软的,仿佛比蜜都甜。
特别是,她还说他好。
这让率先提出带她走的方尚青都气笑了,“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没良心。”
合欢双眼眨了眨,偷偷瞧了他一眼,方尚青假装生气的瞪着她,合欢咬了咬唇,立马缩了回去,又贴在了谢淮序身边。
只是,她依旧没有说她好,反而又说了一遍淮舟好。
不过,这次她声音轻了很多,似乎是怕他听到,可惜,再轻,到底此处空旷,离得不远,再加上她的声音太过依旧乖软清甜,几人还是听见了。
谢淮序望着她,本温润的眉眼都不由浮现出了一分笑意。
合欢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小脸,对上他清俊温和的脸,满是灰尘的小脸扬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几乎肉眼可见,她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