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夜大判官，雪地太……”本想去扶被他车技撞得东倒西歪的大判官，一拉开门却瞧见他正端坐在后座的黑暗之中，洛炎炙默默伸手打开车顶的灯，正想招呼夜无倾上去，夜玄林的视线已经绕开他看向那小姑娘。

他气息平稳，口吻疏离，毫无血色的唇一张一合：“别来无恙，端康王殿下。”

他那炫酷狂拽吊炸天的做派还没端上几秒钟，就被洛炎炙捏着下巴左右瞧：“嘴怎么这么白，我车技真的很烂吗。”

他咬牙打掉洛炎炙的手，偏头看向另一扇车窗。

夜无倾不晓得为什么早已与她决裂的兄长会出现在这，还让她上车，就算新帝大赦天下，那个新帝也想不出家属接狱这么周全吧？

忘川水患湮灭了许多灵魂，夜将军与夜夫人也死于那场水患，所有人都在指责是她的不对，是她不够尽心尽力治理忘川。

这个二哥也觉得是她的错，她从忘川里爬上来之前，从未有过水患一事，是她坐上十三阴司殿主之位，才有水患频发，才有那么多人无辜魂飞魄散。

尽管想不通，她还是上了那辆车，从前听西方来的交换生提到过汽车，却来不及看一眼。她无处可去，也找不到路，不管夜玄林是想杀她为父母报仇也好，又或是那什么新帝命令他将自己带去也罢，她全都觉得无所谓。

她快要魂飞魄散，不会再有比这更坏的事了。

夜玄林扫一眼身边的姑娘，长剑立在脚下，她抬手扶着剑柄，袖口未用护腕束起，向下滑落一截，伤痕累累的手腕上缠绕着一只白玉蛇。

还留着先帝送的东西呢。他心底有点鄙视，都把她关进地狱里了，还惦记着人家。

汽车一路行驶，停在一座白色建筑前，夜无倾不识字，但她认得那个红十字，从前洋人的医院上就有这个标志。

一路上夜玄林一言不发，沉默地快步向前走，夜无倾跟随在他身后，身体感到疲倦与疼痛，走不了多快，落后好一节。

她清楚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勾住夜玄林的肩膀，另一只手握拳照着他胸口来了下：“呦，咱们文判官工作操劳生病了？”

夜玄林挥开他的手，扭头回望夜无倾一眼，待她靠近立刻将人拽来身前：“六十年前那份身份芯片，给她植入。”

洛炎炙留在车里并未跟来，那医生瞧见她的脸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抿唇不再发言。

大片的烧伤不仅遍布在脸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是褐色伤痕，扭曲在一起的皮肉不仅骇人还很恶心，这是她在水镜中瞧见自己样貌时的感受。

夜夫人因将军去世得了失心疯，点燃整座府邸，她曾冲入火海想要救人，可以灵魂作燃料的业火哪有那么容易逃脱，人没救出来，自己的脸也毁了。

她不知道身份芯片有什么用，但她也不想反抗，她太累了，只想闭上眼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

但她是注定睡不着了，夜玄林嘱咐不许给她用麻醉药，手术刀割开她的手腕，痛觉沿着每一寸经络传遍全身，此刻才无比清晰地认知到，她还存活于这世间。

手腕上裹着绷带，医生提醒她不要沾水，也没说要收多少钱。走廊里没瞧见夜玄林的身影，怕是早已离开，她拖着自己残破的身体，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医院。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迷茫地追逐太阳，一路上那张可怖的脸引起不少人的恐慌，她想要逃离喧嚣的人群，在道路上横冲直撞，被车辆撞倒也仍旧爬起继续前行。

太阳逐渐消失，月亮从它隐匿的方向升起，头顶又有雪花飘落，她身上的衣服已被完全浸湿，冷冰冰地贴在身上。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身体也变得站不稳，无数个看不清的人影将她团团包围。

她摇晃脑袋，试图让自己看清，可这一下却更晕了，耳边响起嗡鸣，只记得自己倒下前，依稀听见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队长，麻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