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仇珩态度的软化,“无定”面上有明显的意外,似乎想不到他是如此好说话的性格。
“很意外?”
“嗯……的确。我都做好和您谈判决裂的准备了。”
“夸张了。”青年不咸不淡地评价上一句,暗自有些头疼。
为什么每个人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我冷漠又强硬,明明我有尽可能表现得温和。
他十指交扣,双手安置在翘起的右腿上,静静看着坐在侧前方的人,心中还在腹诽。
“不过没有达成合作的确对我产生不了影响,如你所见,我有足够的时间与耐心,但你这里的情况应当容不得这种事情发生。我说得对吗。”
这句话原本用作询问,仇珩却刻意使用了陈述的语气讲出。“无定”终于是露出了除恰到好处的神秘微笑以外的其他表情。
虽然佩戴着半脸面具,但她笑意中夹带的苦涩肉眼可见。
她踟蹰着,有些艰难地应答。
“是……如您所见,镇河的情况很糟糕。”
竟然是为了镇河的事情?可镇河的运转与飞鹤有什么关系?
“在镇河,飞鹤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的?”
仇珩这次真心存了一点疑惑。在他的设想里,在镇河,这个分部应该只是单纯的作为地下商会而存在,并不参与任何管理层的纠葛。
难道是不小心搅进这滩浑水里了?那的确是一个重大失误……
“无定”却摇头,否认了对方的未尽之言。
“不,分部依旧只作为地下商会。过去的几十年间,我们、以及前辈们未曾插手过温室的一切内务。”
那就更奇怪了,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抱臂站在一旁的人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但这也是问题所在,镇河的发展逐渐变得畸形。”
原来如此,她想假借我手在这里面横插一脚?
仇珩挑了挑眉,斟酌着语言,缓缓开口,以求精准表达自己的观点。
手指也在轻轻敲击着膝盖,发出并不明显的声响。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回来并不打算重操旧业,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没精力、没兴趣去接管理者的位子。”
“也没有义务。”
他不想被反聘,因此决定迅速打消对方这有点过于大胆的想法。
“不,先生,我的意思是……”
她斟酌着开口,似乎在挑选合适的措辞。
“无定”的反应表明,她似乎并没有考虑过让他去做这些事,但仇珩依旧认为有必要事先申明。
“你先停停。”仇珩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一旦被卷入,就会不可避免地迎来麻烦。
“首先,我对插手别的温室内务没有兴趣。其次,我的承诺对象是人类这一整体,像这种内部的小打小闹不在我应该负责的范围内,懂否?”
许是因为他表现出的冷漠与世人的普遍印象截然相反,她怔愣在了那里,什么话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刚刚仇珩并非只是随口找个说辞让对方知难而退,而是发自内心地如此想。
处理那些弯弯绕绕的政治事务?
若是原来的他,倒还有可能去插手一二。但现在而言,还不如做个园丁来得自在。没有了条条框框的约束,做起事来会更加得心应手。
劝说不成,“无定”倒也没有继续纠缠,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扪心自问,这样直言拒绝一个人,在记忆更清晰的前二十年人生中,仇珩是没有尝试过的。此时此刻,心中难免带上了一点不知来由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