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扬,盐政林老爷府上。
处理完公务的林如海,陪着妻子贾敏在院中散步。
四月的维扬,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前两日刚下过一场春雨,院子里还带着几分潮气。
这个院子是从前任盐政手里买下的,林如海夫妇才来了维扬不到半年,一个忙着处理公务,一个忙着与维扬地界的各家家眷交际往来、抚养儿女,是以极少有功夫来这院落里走走。
二人都有空闲的时候,便更少了,是以来了维扬地界半年,夫妻二人甚少能够忙里偷得这半日闲趣。
这个小花园,贾敏虽甚少派人打理,景致却是不俗,一步一景,草木葳蕤,可见前任主人甚是爱护。
林如海夫妇二人携手而行,慢慢欣赏着院中的美景,幼子离世的痛楚都仿佛稍稍减轻了些。
去岁林如海夫妇初到维扬,本就体弱的三岁幼子水土不服,不幸夭亡,简直就是在剜贾敏的心头肉,大病一场,哀痛欲绝,女儿黛玉见母亲如此悲痛,悲痛之下,也病倒了。
见唯一的女儿也跟着病倒,贾敏顾不得内心的悲痛,支撑着病体照顾女儿,延医问药,事必躬行,不敢有一丝懈怠,如此,黛玉身体渐好,贾敏也有了新的主心骨,一日好过一日。
林如海夫妇二人在院中转了一回,在一株高大的琼花树下的石制桌椅上对坐着喝一壶花茶。
春日天光甚好,奈何贾敏体弱,身边跟着丫鬟婆子们生怕她着了凉,石凳上用上好的蜀锦垫子铺了,方才请二人坐下。
丫鬟婆子们都远远地站着,没有近前来打扰夫妇二人难得的静谧时光。
夫妇二人聊了些近日的趣事,说起女儿黛玉的教养问题。
“去年玉儿年岁小些,咱们又是初来乍到的,对这边也不熟悉,家里事情又多,一时间竟然没能给玉儿寻一个先生,现在可得把此事提上日程了才是。”
贾敏手执茶壶,慢慢倒了一杯茶水,双手递到丈夫跟前:
“我人在内宅,对此知道得不多,此事,就拜托盐课林老爷了。”
林如海接过妻子递将过来的茶水,一抚胸前的美髯,笑道:
“有求于人,岂有空手而来的道理?”
“哦?让你给自家闺女寻一西席,还要好处不成?”贾敏单手托腮,笑语盈盈地看向年过四十,却仍旧儒雅英俊不减当年的夫婿。
“那可不,我这里正好有人荐了位西宾过来,约了晚些时候过府一叙,夫人可要亲自见见,教考一番?”
便是贾敏不说,林如海也早就把为闺女林黛玉寻一西宾的事儿记在了心上,派人打探了一番,正好有个属下推荐了一人过来,约了今儿个午后过府,便是贾敏不说,他也打算将此事告知。
夫妇二人正好想到了一处,相视一笑。
贾敏笑道:“既然老爷已经约好了,那正好瞧瞧,不知这位先生,是何来历?”
“你不知道,要说起来,这位贾先生,与你家还是同宗,原系胡州人士,原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他生在末世,父母祖宗基业已尽,家里只剩他一身一口,前两年受金陵的甄家旁系接济,送银助他进京赶考,他倒也有几分才干,一朝得中进士,选入外班,前年升任了大如州知府,不到一年,便被上司寻了个空隙,作成一本,因而丢了官,前些日子来到了维扬,盘费不继,便托了人,来咱们府上做一西宾。”
虽说是自家要请先生,有人过来,林如海却不可不查,不过几日功夫,贾雨村的老底便掉了个干净。
贾敏听了,并无不妥,且晚些林如海自会亲自教考一番,若他真有才干,留下给玉儿做个西宾,也算得宜,不由得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