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你放心,此事我早就有了计较,上次我去寒山找文再闲,他已经答应帮咱们处理此事,三个灵犀子一个五百灵石。”
王处晖眉头拧了起来,神色有些难堪,徐徐说道。
“舅父,一个才五百灵石,这价格有些低了。”赵久盛皱眉道。
“我知道价格低,但是没办法,咱家没有清玄镇的权柄,明面上是隶属于方家,这不能大张旗鼓去找别家兑换,又不能给方家得了去,只能找这人,这文再闲纯粹就是一个钱骰子,认钱不认人,虽然冷血了些,但他一来背靠姜家,不惧怕方家背后的荀家,二来好歹大家各取所需,多少能赚点。”王处晖解释了一番。
赵久盛点头道:“还是舅父想得周到,那不知舅父可有和他约了时间和地点?这事情只怕事不宜迟,还是尽早交易为好!”
“这是自然。”
王处晖嘘了一口气,目光沉沉,吐出几个字:“时间和地点定在三日后,戌时,龙门涧,龙牙岭。”
说罢眉头微皱,又道,
“这事你俩不用瞎操心了,我去料理就行,你等好生在家修行,千万注意方家的动向,别让他家得了消息,坏了大事。”
…………
一艘乌木小船。
游弋于青水之上。
许绍华走出乌篷,左右仰头,望了望天色。
两岸山峰相对而出,山峦起伏,只不过冬季草木凋零,枯枝光杆,再加上天气阴霾,天寒地冻,确实是有些煞风景。
一阵北风吹来,寒意凛冽,不自觉拢着袖子,缩了缩脖子。
“爹爹,外面寒冷,咱们进去向火。”
回头却是大儿孔伯恩走出篷子来。
许绍华一笑,摸了摸爱子的后脑,心中生慨,鼻间不免一阵酸楚,轻声道:“伯恩,快到清玄镇了,爹爹出来瞧瞧。”
“清玄镇?”
孔伯恩今年已满九岁,虽然还未完全长开,但剑眉丰颊,星目挺鼻,眉宇间英气逼人,依稀有许家人的风范,此时瞧着极远处屋舍叠叠,河上跨着一座石桥,问道:
“爹爹,这清玄镇离天玑镇还有多远?”
“快了,过了这棠川码头,再过了这清玄桥,不过两日便是一处险地,叫做龙门涧,而后山平水阔,便都是坦途,最多半月光景,也就到天玑镇了。”
许绍华望着远处的清玄镇,不觉回忆起多年前和许绍良在棠川码头相遇时的情景,相隔多年,历历在目,一时间情绪交织,不自觉搓了搓僵硬的手,轻轻呵出一口白气。
“爹爹。”
孔伯恩回头瞥了一眼船上的乌篷,轻声道,
“伯恩始终不明白,为何你送我和伯晓去天玑镇修行,这一路上你老是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事情,你瞒着我?”
许绍华回身瞧了一眼,收回目光正巧与小儿目光撞在一起,但见他目中关心之色盈盈满满,一时间更加难过不舍,低声道:
“伯恩,送你和妹妹去曾家修行,是你孔叔和族里家里的决定,也是为你们好,这天玑镇的曾家在郁川声名显赫,是郁川郡凌家的左膀右臂,入了这天玑镇,就是入了郁川城,日后前途不可估量。”
“你马上十岁了,就长大了,以后入了曾家,爹爹不在身边,你要学会照顾好妹妹,若是受了欺负,要学会先保护好自己和妹妹,能忍就先忍着,忍不了就找个地方大吼两声,反正…遇事别冲动,一定要忍着,爹爹…不在,护不得你们周全…”
许绍华老来得子,一门心思都在一双儿女身上,本想宽慰他两句,不想说着说着情不能自已,老泪纵横,低声哽咽起来,赶紧扭过头去,挥袖擦了擦眼泪。
孔伯恩瞧着老父潸然落泪,心中难过至极,强忍着泪水,心头又倍感奇怪,回头瞧了瞧乌篷,低声问道:
“爹爹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怎么哭了?难道我和伯晓去了曾家,学习仙法,就不能回来了吗?”
许绍华抽了抽鼻子,蹲下身子,双手拉着小儿的双手,双目通红,轻声道:
“伯恩,你要好好修行,只要你到了筑基,这天地你随处去得,在此之前,你没那本事回来,也不能回来。”
“我儿大了,瞧得见爹爹心情好坏,还有不到半月咱们就到天玑镇,爹爹不敢再瞒你,你和伯晓此次入曾家,不光是学习仙法,还要改名换姓,成为他曾家的子弟,日后…和爹爹恐怕很难见面,伯恩,你别急,你听爹爹把话说完。”
“这事情爹爹做不得主,也无法干涉,日后你长大了就明白,这人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你和伯晓身负灵犀,实在是幸事,此去习了仙法,以后日子还长得很,你别难过,你别哭,爹爹不是还在这里,等你以后本事了,倘若…爹爹还活着,有空就带着妹妹,回来看看爹爹和你娘,啊?”
孔伯恩听得泪流满面,终于明白为何老父这段时间整日里愁眉不展,原来这一去竟然是难有相见之日,忽然只听身后脚步声响起,连忙低头擦了擦泪水,不敢再吭声。
只见乌篷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虎眼蚕眉,双唇薄且锋锐,身材高高瘦瘦,一身灰色袍子,绣着淡银色的繁复花纹,腰间配着一把长刀,瞧着二人,目光沉如静水。
许绍华连忙站起来,挤出一丝笑容:“卓立,你也出来透透气。”
孔伯恩擦干眼泪,转头一笑,面容灿烂,道:“表哥。”
“嗯。”
孔卓立淡淡点了点头,对孔伯恩道:
“伯恩,你妹妹醒了,你去陪她玩一会儿。”
“醒了?”孔伯恩一拍手,从船头跳下来,笑道,“她也是能睡,我去瞧瞧她。”
说罢噔噔几下,就钻进了乌篷。
孔卓立信步按刀走上船头,仰头望着不远处的清玄镇,轻声道:
“姨夫,伯恩还小,你和他说这些作甚,他此去天玑镇曾家,以后就是曾家的人,各家手上都有‘忘忧丹’,服下之后,三日之内过往记忆全丧,你此刻告诉他真相,于事无补,反倒平白给自己添堵。”
许绍华不想自己的这位外甥,早已将自己和小儿的对话听了个一干二净,终归是凝元六层的修士,耳聪目明,一时暗自惭愧,又听到“忘忧丹”三字,心中更是悲痛交加,浑身冰凉,只感觉心丧若死,呆呆垂立,斜视着这棠川河青碧色的河水,怔怔落下两滴泪来。
“姨夫。”
孔卓立轻叹一声,“你再难过也无法改变,接受现实吧!如今这世道,你我都如这脚下的不系之舟,随波逐流,船桨都在人家手里,哪有进退自如的可能?”
“我此番私自带你北上,说来已经违背了家主的命令,你莫要让我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