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川郡,清玄镇。
王家。
“怎么回事?”
王处晖坐在堂上,满脸铁青,气急败坏,一把将手上的盖碗砸了一个粉碎,怒喝道:
“你们俩是干什么吃的?这酒也吃了,妓也狎了,那方知南不是被你们灌得大醉不醒?怎地那灯就成了缩地神仙,眨眼就不见了?”
王处晖年近四旬,人长得是又黑又瘦,个子还矮,留着山羊胡子,穿着一身黑绒棉衣,活脱脱像个阎王。
他身下跪着两名年轻人,身材一胖一瘦,服色一灰一靛,都俯首埋头,大气都不敢出。
“王运昌、赵久盛!你俩之前怎么和我说的话?”
王处晖怒眉倒竖,气犹未消,一手扶着太师椅,一手指着二人,唾沫激飞,
“万无一失?这叫万无一失?万无一失这灯呢?飞了?跑了?说呀,说话呀?!”
那名身穿靛蓝袄子、颧骨瘦削的年轻人抬起头,不觉瘪着嘴,腮帮子气鼓鼓,一脸无辜,说道:
“爹,我们也不知道会这样,这方知南确实是醉了,连姑娘都不会摸了,还是我亲自让三杯楼的马夫手把手送回方家去。”
“王运昌!你给老子记好!你酒量好,你会摸?”
王处晖越听越是火冒,扯开嗓子,骂道,
“老子问你他方知南摸没摸姑娘了?啊?摸姑娘,你他娘的就知道摸姑娘!老子问你灯呢?被姑娘摸走了?”
“我…我也不知道。”
王运昌垂头丧气,见父亲正在气头上,暴跳如雷,再不敢说话。
“舅父,这事只怕有蹊跷,恐怕有人走漏了风声,让他家警觉,提前把灯拿走了。”
旁边的侄子赵久盛看不下去,抬起头来说道。
“对!对!”
王运昌眼前一亮,抬起头连忙赞同道,“爹,表哥说得对!那晚人本来就不少,只怕有内奸通风报信!”
“对个屁!”
王处晖啐了一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气勃发,扬声骂道,
“我亲自去瞧了,难道你爹我瞎了,还是傻了?无事闲得慌,在这里和你俩小儿胡说八道?
“那棠川洞府被人破阵,取灯而走,洞府被淹,明显有其他人晓得我们设局,故而黄雀在后!还内奸?哪里来的内奸?天上飞下来的?河里冒出来的?”
“早知道老子就不该相信你俩鬼话,早点过去!唉!真是机关算计,反被人误!也不知道这又是哪家的算计,把这清玄镇的河水越搅越浑!”
“事到如今,你俩还瞧不明白?此事他方家也不知道!人家顺杆爬得了便宜,懂了吗?”
“懂了…”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沮丧,满嘴不是滋味,低声各自应承道。
“哼!”
王处晖见他二人示软,鼻孔喷出一口粗气,面色稍缓,坐了回去,声音也小了下来,不过口气依旧冰冷,
“虽然灯没到手,不过也幸好这事不算完全办砸,终归是让他方家栽了跟头,你俩不必气馁,眼下他家没了这灯,无法找这文家换子,我瞧他方家还能嚣张到几时?”
说罢顿了顿,瞧着身前默默无语的赵久盛,心头一软,又低声道,
“久盛,你别怪舅父脾气不好,今时不同往日,你父亲如今死在了汜水,鬼市也被荀家收了回去,你从清徽镇被赶出来,来投靠我家,本是应该,但我两家本就是你父亲一手提拔,如今他一死,我两家算是没了根。”
“咱们往上了没法比,只能想办法挖根脚,他方家只方知安一人入了仙宗,全家鸡犬升天,若不把他家逼上绝路,你我以后还怎么活?”
赵久盛一听舅父提到自己父亲,胖胖地脸上顿时有些通红,眼眶含泪,攥紧拳头,咬牙道:“舅父说的是,不能忍辱,岂能负重?”
王处晖颔首,心中有些安慰,道:
“你能明白舅父的苦心就好,你我两家的未来还寄托在你和运昌,你舅父没这本事,这一把年纪了还只是凝元七层!”
“你俩如今都到了五层,赶紧加把劲,尽快蕴灵成功到达六层,两年后的‘太和经武宴’一定不能错过,拼死拼活也要拼一把!要为家里争口气!这是咱们小修家族鲤鱼跃龙门的唯一机会,千万不可大意!”
“明白了!舅父!”赵久盛颔首道。
“都起来吧,这事我此时想想也怪不得你俩,筹谋划策几月去抢占先机,反倒节外生枝,真是世事难料啊…”
王处晖叹了一口气,捋了捋胡子,
“咱们这清玄镇四衢八街,地利极好,丁家、姜家都是眼红,明面里不敢有什么招式,暗地里使了不知道多少小动作,盯着的人不再少数,也不知道这一次又是哪家存心不良,晓了方家底细,想来拿他家往火上烤?”
王运昌和赵久盛站了起来,赵久盛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担心,问道:
“舅父,如今方家没了筹码,日子逼近,会不会狗急跳墙?我从清徽镇偷偷带回来的两个灵犀子,一直藏在家里,只怕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是啊!父亲,家里不是还有一个远亲小辈,也是灵犀子,这加起来一共就是三个,如今这三人皆在家里,只怕不太稳妥。”
王运昌后知后觉,想起这茬来,不免担忧,故而顺着话说了。
“嗯。”
王处晖目光闪烁,点了点头,道,
“久盛说的是,是不能待了,他方家如今没了那置换的法器,真说不定会搞些什么事情出来,万一他方知安突然回来,杀个回马枪,大肆搜查,查出咱家里藏了三个灵犀子,指不定真会被他强夺了去。”
赵久盛低声道:“舅父,这方知安毕竟是筑基道士,此事情只怕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