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的流焰火气从窄门流淌而出。小铁匠手里抓着被汗水打湿的纸,抓紧跃进这个火山口。
锻炉熊熊燃烧,蒸汽机齐整地排布在炉旁供给氧化剂,空气里充溢着焦炭的臭味。
铁匠工头抬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摇摇头,甩落头上的汗珠,便又埋头下去,将手中铁锤挥得呼呼响。
“师父,师父。”小铁匠也来不及擦汗,在汗水把纸全浸了之前,赶紧把纸拿给他看。“堡里来了消息——”
“堡里的消息,怎么是你来传?”石酒放下锻造锤,开口便问。
“呃……维达尔大人不愿意进来,说热死个人。就让我代他传话。”
“他算个什么东西!你也别在我面前管他叫‘大人’。”石酒嚼了嚼嘴里含的一点酱草,愤愤地吐了一地。
“是、是。”小铁匠侍奉师父就像对待亲生父亲,他是石酒在前往日熔镇的路上捡到的。“那还是说堡里的事吧。弗雷大人下了旨意,要让您升迁呢!”
“头儿倒是个好人,处处体贴着咱爷俩、还有工坊的弟兄。只是他不懂谁好谁坏,是个人就用。”铁匠淳朴地看了眼自己满手的烫伤茧,“告诉他,我哪也不升过去。”
“欸,为啥呢?”
“为啥?”石酒用力地敲了一下铁砧上的锻铁,“昨天下来的指标你没看到吗!3200吨的锻铁!锻铁!3200吨啊!把老子这身骨头敲碎得了!”
“那他不也说了,这是长远的目标,先叫咱不要急嘛。”小铁匠走到师父旁边,从混杂着汗水、煤灰、铁屑的水盆里,拧了把毛巾,给石酒擦汗。
“你不急,我急啊。”石酒有些颓废,接过毛巾自己擦起来,“这批货迟早都要交,不尽早打出来那就是一块石头吊在心上。你就这么没心没肺么!”
“师父,我看您是闲着了。”小铁匠还是能揣摩石酒的心思,“咱一天也就干十个钟头左右。等换班下来,您找点乐子就好了。”
“乐什么乐!我嘴笨,聊不来天;不信神,不去教堂坐着;大字不识得几个,有书也看不懂。”石酒重新拿起锤子,一锤一锤地敲,“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让我一头栽死在铁砧上,也算报了他的恩了!”
“您老还是看看他的给您的安排吧。”小铁匠执拗地递出手谕,石酒推不过,只好接来看了。
“这都什么字啊……”石酒在识字班不是积极分子,读起字来慢吞吞的。
“哎哎,我还是给您指着念吧。”
小铁匠凑上前,用手点着字条,给石酒念起来:
“经考察,石酒勤劳笃实,心诚手巧。凡所统铸铁器,皆精工良造,深得信任。兹令擢升筑材总司。专掌建筑工程所需材料之采造、锻制事宜。”
“啥意思?”石酒懵了,这一长串的字跟魔咒似的。
“嘿嘿,师父,我也不懂。但是弗雷大人还给咱亲笔用口语写了一段呢。”
小铁匠继续念下去:
“石酒,你的差事办得好。请你马上点几个得力助手,组建团队,专门给城建项目供应材料。不用再受工坊、铁匠铺统一调遣。”
“头儿这是信着咱呢……”石酒把脖子上的毛巾丢回水盆里,“不知道这堡里又要修什么东西了?”
“酿酒厂,还有两家酒馆。”
石酒习惯性地点点头,随即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小铁匠。
“娃子,你说啥?!”
“弗雷大人和暮潮港的外交官谈成了,说要双方共度迎月节。还要重新在民间开张酒馆、放开酒水买卖。”小铁匠说,“您老天天待在铁匠铺里,肯定不知道吧?”